第四章 嫌隙暗生 10340字(2 / 2)

蔡硕砰地倒地,喉间一个血洞。

我向董卓单膝跪地,道:“吕布出手过重,请太师责罚!”董卓惕然心惊,这小子好高的武功!脸色勉强堆笑,道:“算了,一时失手在所难免,起来吧。”我走过去站在董卓身后,他胖大的身子微微一抖。我旁边的董卓亲卫尽皆失色,看我的目光中充满敬畏。

我的目光扫向百官,百官都升起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像是赤裸裸地面对一把雪亮的利剑。王允眼神一凝,仿佛捕捉到什么,起身向董卓恭贺道:“恭喜太师,贺喜太师,如此猛将,实乃天赐!”其他人都纷纷附和。董卓哈哈大笑。

酒席散后,骑都尉李肃经过我身边时低声道:“奉先,你惹了祁连派和雍家,要小心刺客。”李肃字无咎,五原郡雁门人,家中乃并州望族,何进召四方豪杰入京,李肃亦纠集一千多人随并州刺史丁原一起到洛阳。一到之后,李肃马上就投向董卓怀抱,直接改变了西凉派与并州派的实力对比,李肃也被封为骑都尉。可惜的是这次到长安后的论功行赏却没有他。

李肃面貌清秀,长眉细目,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加上阴柔的声音,像极了宫中的太监。虽然模样文弱,但他武功诡异,很难对付,西凉诸将对他都十分忌惮。

我淡淡一笑:刺客?在这乱世里难道还有个武林还有个江湖不成?就算是有,方天画戟毁天灭地,又怕得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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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这一个月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是冀州刺史韩馥被渤海太守袁绍连蒙带吓,乖乖地让出了冀州。袁绍于是自任冀州牧,任命广平人沮授为奋武将军,监督手下将领。以魏郡人审配为治中,以巨鹿人田丰为别驾。治中主要是在州牧领导下典掌州内事务,别驾常同州牧外出巡视,并监督州属各郡,二者是州牧的左右手,所有军政大事,都常参与议论。以南阳人许攸、逢纪、颍川人荀谌等为军师。

第二是袁绍的附庸曹操听从好友鲍信的建议,准备脱离袁绍,到黄河之南等待发展时机。这时正好黑山、于毒、白绕、眭固农民起义军约十余万人攻打东郡,东郡太守王肱不能抵挡。曹操于是带兵入东郡,在濮阳大破白绕军。袁绍便任命曹操为东郡太守,首府在东武阳。曹操很高兴地接受了袁绍的任命,表示自己是臣服他的。

这两个枭雄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地盘和班底,我却还是一个贴身警卫,年且三十,功业未建,怎不让人嗟叹。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尽快干掉董卓,掌控长安。但我知道这急不得。自从蔡硕、雍允死后,董卓身边又多了几名高手,日夜警戒,现在对我有些防范,这让我对一时冲动杀死两人有些后悔。在太师府中是杀他不得了。宫中也不行,宫廷禁军全部掌握在董卓的侄子董璜手中,此人虽然毛病很多,武功一般,但却谨小慎微,每次董卓入宫,他都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得铁桶也似。此外,董卓年轻时武功极高,现在虽然由于生活腐化,撂下很久,但虎老雄威在,也不可小觑。据说他有一件宝铠,时刻穿在袍子里面。我摇了摇头。看来我一个人是办不成这事的,还得与王允联合。

这天董卓乘车前去郿坞,没有令我跟随。我望着李儒那意味深长的坏笑,心中犹疑不定,骑着赤兔马慢慢向家中行去。这一个月来我这是第一次回家。想到严氏雪白纤细的腰肢,我不由长叹一声,这个心结我怎么就解不开呢?

蓉儿天使般的笑容在眼前绽放,像是温暖的小火把,我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就慢慢过下去吧,总有解决的办法。

一阵吵嚷声传来,我抬头看时,大街上围了一大群人,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外面的人往里挤,里面的人直嚷嚷,充满展现了中国老百姓爱看热闹的性格。我在马上看得清楚,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围着一个老人在打,地上尽是血迹。有个少年的侧脸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老人死死护着怀里的一部琴,一声不出。

我勒住了马。

人们觉察到我的到来,被我散发的杀气所逼,纷纷后退,很快让开一条路,赤兔马嗒嗒地走到那几个少年身前。几个少年顿时住手跳在一边,唰唰腰间长剑出鞘,杀气腾腾。刚才我被那老人目光吸引,没有留意其他东西,现在仔细观察,这几个少年武功居然不弱,尤其是那个面貌朴实、骨架长大的少年内力十分可观,与郝萌、宋宪相比欠缺的也只是火候。

几个少年也在打量着我。胯下骑着一匹巨大的红色战马,就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又如地狱中阴冷的鲜血,硕大的马眼中射出的是清澈润泽的光芒,骄傲地俯视着芸芸终生。

马上骑士披着白色锦袍,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臂长手巨,古铜色的英俊脸庞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两条浓眉漆黑、整齐,无半丝杂乱,如墨画刀裁;挺直的鼻梁,紧闭的嘴唇,深邃的眼眸中是一双似深情又似无情、似热烈又似淡漠的眼神,银光闪动,有如刀刃般锋利。

左手控着缰绳,右手提着一支巨大的亮银长戟,柄长九尺九,人臂一般粗细。戟头锋刃足有三尺余,闪动着诡异的嗜血光芒。这支大戟只有一边装有月牙形小支,如魔怪的森森巨齿。

这种气势还能是谁?老人和几个少年都是眼神一凝。

飞将吕布——吕奉先!

我扫视他们一眼,淡淡道:“欺凌百姓,这是大罪。看在你们年幼无知的份上,各自散了吧。”几个少年为我所慑,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低下眼睛,不敢与我对视。

突然最后面的那少年却跳出来道:“谁说我们有罪了?你不问青红皂白武断下结论却是什么道理?!”声音清脆娇嫩,带着说不出的刁蛮。

我顿时认出她来,却是董卓孙女、渭阳君董白。她做男装打扮,倒也显得猿臂蜂腰,鹤势螂形,有些翩翩美少年的意思。口中道:“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你欺负老人,谁都可以作证,你还想狡辩不成?算了,你的恶行自有你爷爷管你,我也不难为你。这个老人家我带走为他医治伤势便了。”准备息事宁人,自觉说话有理有据,已经十分温和了。

不料董白却不买帐,突然一脚向那老人怀里的琴踢去,怒道:“欺负又怎么了?你一个奴才原就管不了我!”我大怒。大戟闪电伸出,平拍向她的脚。几个少年强忍心中胆怯,齐声喝道:“吕布放肆!”几柄长剑一同斩在镔铁戟杆上。方天画戟微微一转将他们引开去,大戟拍在董白脚底,将她“腾腾腾”震出老远,收势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脸色通红,怒火冲天,叫道:“吕布!我要杀了你!”人剑合一,飞身扑来。我大戟一横,将她扫向正挺剑冲上的几个少年。少年们顿时手忙脚乱地收剑,又不敢闪开,怕董白摔着。于是董白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压在地上。于是“啪”“啪”“哎呀”“哎呀”一阵响声和叫声,几个少年每人脸上都挨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这丫头惹不得。我早抓起老人飞马扬长而去。董白气得银牙紧咬,又拿几个少年出气:“你们真是窝囊废!全是废物!还号称什么关中四秀!我看是关中四鼠!不就是一个吕布吗?看你们吓得个个跟老鼠似的!还有你,淳于通!你不是说你武功跟军中张绣不相上下吗?我看是胡吹!”众人唯唯。淳于通还分辩道:“我擅长枪法,不是没带在身边吗?”董白嗤之以鼻:“随身兵器不带在身边,你有病啊?如果这是战场,对手还能让你回家取兵器不成?”淳于通不敢再说,心里却道:不是你嫌我长枪太显眼,让我佩剑的吗。

秦谊、陈卫等见我回来,都十分欢喜。我将那老人交给他们,让好生治疗伤势,包扎好以后带到我书房去。蓉儿自然又飞跑过来扑到我怀里。严氏望着我的眼神中有思念也有怨恨,十分复杂。

我不敢与她对望,转过头去,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子在深情地望着我。她很年轻,估计不到二十岁,身段窈窕,眉目如画,嘴角长着一粒俏皮的小痣,皮肤有着江南女子的白皙,美貌明显胜过严氏,看到我注视的目光,她眼神中射出迷恋、爱慕、思念种种神色,让我心中热乎乎的。看她穿戴,不是丫鬟。那是?啊!她定是吕布的小妾曹氏!

严氏见我呆看曹氏,顿时心中泛酸,大声咳嗽一声。我醒过神来,转头看她。严氏嘴角挂着讥嘲,狠狠瞪了曹氏一眼,自言自语地道:“患难中,誓共当。今富贵,忘糟糠。不见当日河水长。”我道:“你说什么?”严氏脸拉得长长的,冷笑道:“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哼!”转身走了,把房门砰地关上。

我莫名其妙,也是心中有气:“什么跟什么嘛?我不过多看几眼曹氏,干吗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也不再看曹氏,抱着蓉儿拔脚向书房走去。曹氏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否该跟在我后面。片刻后幽怨地叹息一声也转身向自己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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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书房审视着日间救下的老者献上的琴。

琴长三尺九寸,沉香灵木制就,上篆龙纹,饰以宝珠,虽暗夜亦如白昼。琴内有铭文曰:“桐梓合精”。我轻轻一拨琴弦,琴声娓娓,铿锵中暗含金石之律。应该是把好琴,可惜我不太懂。点头道:“不错。”还给自称是世外方士、得道高人的老者坎离子。坎离子大喜过望地收起来。我道:“此琴何名?”坎离子道:“绿绮。”

绿绮?我吃了一惊。中国四大名琴之首啊。即便我这个不懂音乐的人也知道这琴正是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那把琴。何况还有李白的名句:“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坎离子紧张地道:“将军?”我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这琴司马长卿用过,算是珍品了吧。”坎离子点点头。

因为总觉得坎离子会有什么作用,加上在后世时我就一直对道教比较感兴趣,虽然不相信坎离子对修道人神化的吹嘘,但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也许能够对自己的武功向上突破有所启发和帮助也说不定;此外坎离子走遍中原塞外,见多识广,还是个不错的谈天对象。于是我盛情邀请他留在我府上养伤。坎离子想了想便痛快地答应下来。估计他也想从我身上多挖一些修道的歌诀。

救坎离子、得罪董白的麻烦很快来了。董卓派人把我半请半召半绑架地弄到太师府,他的面前。因为对我的勇武十分忌惮,他内着龙鳞铠、外罩滚龙袍,面前一张几案,身后站着十几个身手高强的护卫,隔厅后面传来微微的呼吸,乃是西凉军的精锐——飞狼营,挽强弓、张硬弩,严阵以待。厅中弥漫着一股沉重之极的杀气。董白站在案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现在的她已经恢复女装打扮,紫色短款上衣勾勒出含苞待放的娇嫩胸脯,粉色罗带拘束出盈盈可握的婀娜纤腰,长发及腰,黄裙垂地——刁蛮丫头成了个绝美少女!

董卓一张锅盔般的大脸乌黑,身子前倾,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吕布!你可知罪?”我自然单膝跪地道:“下官不知。”董卓道:“少给我装糊涂!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调戏渭阳君!”我愕然抬头,来之前想过董白会如何说我的坏话,但就是没有想到这一条。我调戏她?

一句话冲口而出:“我调戏她,我的眼光没有这么差吧?”话方出口,忙叫不好。

董卓道:“什么?”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真是反了你了!竟敢如此放肆!我孙女美若天仙!哪点配不上你!你还倒拿起架子来了!看上你那是你小子的福气!真是太没有眼光了!气死我也!”我翻翻眼睛,这什么跟什么嘛。

董白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圈都红了,又听到董卓胡言乱语,不但是脸蛋,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像一只醉虾,结结巴巴地道:“爷爷!您、您在说什么啊?谁看、看上他了!”董卓方才回过神自己因激动而急不择言,冲孙女露出讪讪的歉意表情,大手一挥道:“来人哪!把吕布给我拿下!”他身后那十几名护卫狂风般扑过来,将我围在中间,各出绝技,或爪或拳,或掌或指,向我身上各处要害招呼。

我在进门时已经被缴了方天画戟,现在是手无寸铁,当下霍地站起,大喝一声:“谁敢拿我!”聚气而发,声如炸雷,厅中梁柱案几簌簌而动。众人直觉眼前一黑,不由都往后退了一步。董卓黑脸微微一暗。我虽然并未针对董白所发,但她功力最弱,被震得身子摇晃,脸色苍白,耳鸣不已。

我再次跪地,声音沉痛至极地道:“太师,自追随您以来,我虽然不敢说有功,但也无甚过失,更兼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太师若无故杀戮忠臣,将如何让臣属效死、让天下归心?太师待我至厚,收我为螟蛉,恩犹嫡亲父子。同为儿孙,奈何厚此薄彼!太师独不念往昔之情乎?!更何况渭阳君也算我的侄女,我怎会调戏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她!太师,请您明察!”拼命酝酿下,总算挤出几滴泪水,眼泪汪汪地望着董卓。众人无不动容。董白除外,她被我最后那句气得更加发狂了。

董卓捻须道:“这个……恩,看在你往日劳苦功高的份上,且饶了你这次。还不向渭阳君赔罪!”我于是站起身,向董白深施一礼道:“渭阳君,愚叔得罪了。在此深表歉意!”董白见我自称叔叔,几乎气晕过去,但知道董卓这次暂时不会再难为我了,便狠狠瞪了我一眼,气乎乎地夺门而去。董卓呵呵笑道:“这孩子,还是不太懂事啊。”

一场风波烟消云散。此后董白几次找我的茬,我都不接,见了她就避着走。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董白也学乖了,在董卓面前宛如大家闺秀,一背着他,就对我使用各种恶毒招数,不过我始终比她棋高一招,找人伏击我不是我对手、暗中下毒被我识破、布下陷阱约我我却并不上当……我没怎么样,她自己却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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