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沥血何须分儿女(2 / 2)

东山万人队都统霸都鲁,成吉思汗帐下“四骏”之一,太师国国王木华黎之孙,蒙古灭金大将孛鲁第三子,忽必烈正妃察必之甥。为蒙哥汗大军左翼副将,本在鄂州激战,蒙哥本军遽还,霸都鲁部失散,就近与忽必烈军会师,此次亦带本部兵同来。

南路军早三日启程,一路兼程倍道,至樊城外一百里处潜行,于二十里外绕过樊城,早一日埋伏在襄樊之间要道,北路军兀良哈台算定南路军已到,方才鼓噪前进,诱襄阳军出援樊城。南路军伏在两山之后已然一昼夜,有小股过路之人,皆放过不理,因此耶律齐侥幸匹马得过。左近砍柴樵夫,一旦靠近蒙军埋伏之地,立被射杀藏尸,是以郭破虏沿途而来,直觉蹊跷。

郭破虏闻听鸣镝,转眼一看,便见郭芙以五百轻骑拉动东山霸都鲁的万人队阵形不稳,霸都鲁所部两千蒙古骑兵已追郭芙部而去,郭芙引兵向霸都鲁冲方阵左后侧绕走,霸都鲁部亦缓缓向左转动,阵形变为圆阵,将中军紧紧裹在中间。如此一来,郭破虏军所在洼地东侧的蒙古骑兵追向更东的郭芙军,露出一个空档。郭破虏四周一望,只见西山下列阵的刘海部,右翼一千步兵正向洼地前进,显是要增援洼地中的蒙古军前锋,登时心中雪亮。

郭破虏斩马刀一挥,六百轻骑果断冲出洼地,从东部的空档中冲出,郭破虏一马当先,向霸都鲁中军冲去。霸都鲁的两千骑兵正自追郭芙轻骑不上,忽转眼见到郭破虏军从洼地杀出,直奔自军主将,大惊之下,兜马向郭破虏军冲来。霸都鲁圆阵缩紧缝隙,结成盾墙之势,以逸待劳,静待左右两路宋军轻骑突入。

须知轻骑所长,乃是脚力,全速突击,一骑可冲破步兵数十人所结防阵,然则停马厮杀,脚力之长顿失,故而只消挡住骑兵第一波冲击,便无可虑。以六千余步兵圆阵抗两个马队冲击,再以外围的两千骑兵从后夹击掩杀,顷刻之间便可杀尽宋军,霸都鲁面露冷笑,高坐战车,巍然不动。

洼地之中的蒙古步兵前锋,被郭破虏背后闪击,已然濒临崩溃,节节败退。武敦儒,武修文二人纵马挺枪,带兵随后掩杀,眼看即将这三千蒙古步兵歼灭在高地之下,刘海所部两千蒙古骑兵,霍然上前,千弓其发,箭落之处,虽射杀不少蒙古步兵,倒是宋军中箭者多些。两军混杀,蒙古弓骑于两百步开外放箭,皆落在两军交汇线上,正应了那句话,蒙古骑射,天下无双。二武无奈,督军返回高地,再起盾墙避箭,蒙古步兵趁机退出洼地,到骑兵左近重整队伍,霸都鲁所部步兵,也跑到北侧刘海部骑兵附近。

这一番交锋,蒙古两队三千人,折损了一千五六百,宋军亦折了近四百人,以寻常野战,可算是宋军大胜。然而蒙古三万兵,宋军洼地阵上只两千四百兵,十亭中竟是去了两亭,余人也多带伤,只怕蒙古军再次突击,便要全军覆没。果然蒙古步兵重整,加之刘海右翼一千兵增援,转瞬间便重整近两千五百兵。队伍森严,刀枪闪亮。宋军阵上,各人眼望蒙古军重整,转眼即将杀来,有人眼望苍天,喃喃自语,有人眼含热泪,手脚发抖。

武敦儒平时儒雅少言,此时生死交关,端坐马上大喝:“胡虏犯境,烧杀掳掠,**妇女,幼童老妪,皆不得免,我大宋半壁江山,千里沃野,惟余白骨遍地。我等父母妻子,俱在襄阳,陷则全家受戮,祭祀断绝。我等虽在死地,但有地利,杀多一个蛮兵,襄阳便多一分安全,父母妻子便多一分生机!”

武修文举枪大吼:“我大宋好儿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仇敌便在眼前,焉能束手待毙!”一枪刺下,将一尚余气息的蒙古兵前心刺到后背。

武修文话音刚落,宋军中一名满脸是血的兵丁,举刀大喊:“驱除鞑虏!保家卫国!”接着宋军人人举起手中兵刃呼应,高地凄凉气氛一扫而光,满是悲壮之色,愤怒之气,杀敌之意。

这边厢郭破虏已引军冲至霸都鲁圆阵西侧约两百步,霸都鲁所部两千骑兵弃了郭芙队,转身奔向郭破虏队,也到了堪堪五百步之处。眼看就要破军冲阵,忽见郭破虏大刀向左一扬,勒马引军斜斜向西北方向而去。霸都鲁部的数千人皆是一呆,心道这宋军难道惧了不敢冲阵?所部骑兵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郭破虏部去的不甚远,虽不明就里,也掉转马头尽力追赶,只是这一迟疑,距离拉得更加远了。

霸都鲁终是久经战阵,经验极丰。见郭破虏军向西北而去,心下一动,转头向阵后看去,见郭芙所部五百轻骑也半路转向西北,心下大惊,原来二郭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直奔西山下列阵的刘海。霸都鲁命军士急举令旗,奈何与刘海阵相距数里,兼之骑兵奔驰尘土飞扬,什么也看不见。

待到郭破虏军奔到刘海阵前两里有余之时,刘海所部方才警觉宋军要直冲自阵左角。此时刘海所部前军一千五百人,右翼一千人已出战,急调左右前卫左移,左翼向左右靠拢,左右后三护军贴进主将中军,中军向西北移动,去往西山脚下。刘海所部骑兵两千正在洼地左近,即刻欲横击郭破虏军,哪知步兵正在东侧整编,拦住去路,待得绕过步兵之时,郭破虏军已然扎进刘海冲方阵左角。

郭破虏入阵之际,左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面具罩于脸上,此面具犹如貔貅之面,凶恶狰狞,只留两个眼孔,直有北宋神将狄青之威。数百年后有心理学曰,面具如同开关,又如无形之壁,行凶前若戴上面具,形如自我催眠,可将人性泯去,穷凶极恶。此时郭破虏戴上面具,飞马已至刘海军前,暴吼一声,有如炸雷,手中斩马刀起,如同平地起了一阵黑风,马前七名蒙古步卒或头或胴,应声而断,血喷如泉。

郭破虏戴上面具,狂性大发,两手抡圆斩马刀,便如一阵黑旋风,风卷处,刀枪俱断,人马俱碎,血海翻腾,盾牌刮上,竟被劈成数块,直有神鬼之威。眨眼间,连破三道枪壁,将阵中撕开一个口子。郭破虏身后骑兵马到,枪刀飞舞,顿时如潮水决堤,将裂口越撕越大。

须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非是要将这万军杀尽。乃是如雷霆电闪,突破重围,直杀主将,否则便是天神转世,又岂能战数倍之敌?盖行军布阵,方阵者,一行十人成枪壁,前后十层,横阵者,一行二十人枪壁,前后五层。各方阵之间留有缝隙,因一阵受突,士兵必将东倒西歪,殃及身侧身后之兵,身侧身后之兵,又再倒向再侧再后,便如骨牌之理,方阵之间若无空隙,一处受冲,全阵倾斜,大是不妙。突阵之人,正是突这空隙。

郭破虏正是瞅准左前卫与左翼之间的些微空隙,猛力冲杀。左翼,左前卫,右前卫,三个千人队方阵,各是结了五十人,二十层之横阵,故而郭破虏之冲阵,非是要杀尽三千人,乃是要杀透这二十层枪壁。

郭破虏大力冲杀,斩马刀无章法可言,直是抡圆乱砍乱斫,破虏天生神力,大刀又重逾一百二十斤,开阖一次,便劈得肢体横飞,枪阵又如何挡得住?尝闻猛将率军突阵,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当者披靡,然人非鬼神,终是肉体凡胎,中一枪一刀便要重伤落马,缘何竟能摧敌阵如败絮?此中其实大有关节。

原来猛将冲阵,全凭一股杀气,将有杀气,追随之铁骑亦有杀气,杀气全聚于将之周身。马前敌兵,见到冲阵之将颜面,便会见到此将背后无数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便如所有人的杀气灌入自己之脑,寻常人立时浑身酸软,腿如筛糠,一心只想闭眼待死,但莫说逃跑都无能为,就连闭眼都似乎眼皮无力。现实中也颇有这等情况,例如过马路,见到一辆卡车向自己飞速冲来,人体渺小脆弱,卡车庞大坚硬,正如一队骑兵冲向一人,很多人此时便会心胆俱裂,分明向旁一纵便可闪开,可偏偏浑身酸软,体如筛糠,只能眼睁睁等死。

正为这一节,破虏马前虽敌军层层叠叠,但大多竟如泥胎木偶,动都不敢动,便胆大之人,也只能略举长枪,倒不知多少人已淅淅沥沥的**在裤内。郭破虏虽身在敌阵之中,实则竟如庖丁临之于肉案,农夫趋之于麦前,不同处只是庖丁切肉,农夫割麦,破虏斩下的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刘海虽引军退向山脚,却非怯阵而逃,他为万军统帅,身经大小数十战,自非寻常之辈。今次虽被郭破虏出奇冲阵,也只略感意外而以。刘海深知踹营之将,不可力敌,而将之虎威,实是出自背后的随从之兵。刘海将旗一挥,左翼,左前卫,右前卫之兵,以伍为单位,前方之兵向后方移动,加厚枪阵,拖延郭破虏时间,两侧之兵向内包夹,对郭破虏骑兵形成夹击之势。却说用兵一道,最忌为敌所夹击,两线作战,兵无战心。郭破虏有亲兵杀气护体,神挡杀神,便如金刚不坏之身,亲兵却无此神佑,一遭夹击,登时分心涣散,多有被刀砍枪刺,坠马而死者,亲兵一倒,郭破虏破竹之势登时便弱了。

郭破虏冲阵之力减弱,枪阵防壁重构便愈快,所带六百轻骑冲速锐减,不少人便被蒙古步兵刺死落马,而刘海与霸都鲁所部骑兵四千,正从两路飞速接近,只消这两路骑兵合围,郭破虏便是玉皇降世,也是有死无生,但郭破虏只能奋力厮杀,却又如之奈何?

注:

鸣镝由镞锋和镞铤组成,缝补一面中起脊,以免弧内凹,镞铤横截面呈圆形,内有声孔,破风飞出时发出刺耳的“镝”声,故多用来战阵传令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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