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沥血何须分儿女(1 / 2)

 [[[CP|W:210|H:140|A:C|U:http://file2.qidian.com/chapters/20155/13/3480842635671316263458750447827.jpg]]]却说郭芙得了将令,全装披挂,引军上马,过汉江一路而来。郭芙本来生的肤似玉雪,眉目如画,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尤难掩那绝代风华。虽有软猬宝甲在身,兵凶战危,郭芙全不敢轻忽。须知郭芙年方卅一,竟有十六年奔波于战阵之上,却未受一伤,绝非仅仅郭靖黄蓉善加保全,兼之宝甲在身之故。兵戈相交,烽火熏陶,便是郭靖黄蓉自身都难以独善其身,又怎能照看得了女儿万全?

这世上有一类奇葩,若父母在傍,又或有大哥哥大姐姐担了责任,立时便泻了气,变得惫懒无比,只会撒赖使混,骄矜蛮横。然则让他自己去担了责任,为弟妹周旋,竟然会立地转性,便是再难再大的苦差,也必要一肩挑了起来,哪怕受伤委屈,甚或丧了性命,都不会有一句怨言。郭芙自小养尊处优,事事遂心,使了小性,也有愿挨者曲意逢迎,久而久之,便得了个浮躁鲁莽的下马评。谁知道郭芙竟是这奇葩秉性之人,回想风凌夜渡之时,一行三人以郭芙为长,未料二妹郭襄发了疯与什么山西一窟鬼的人跑出客店,就此一无所踪。适时又无鸡屁爱死这等天外科技可千里寻人,郭芙身为大姐,义不容辞,一家家一户户探索,竟十数里的探去,终是要寻到妹妹方始罢休。倘若不是侥天之幸寻到郭襄,只怕郭芙累倒冻毙在风雪路上也未可知,绝代佳人,香消玉殒,却又有谁能知其心?

经年以来,郭芙率军出战,每每兢兢业业,胜不贪功冒进,败亦徐图缓退,所部建功不少,伤亡竟是宋军之中最小,此一节连黄蓉都自叹不如。盖因黄蓉天纵聪明,智计百出,但军士部将头脑较之黄蓉相差太远,反倒弄巧成拙。郭芙本非机智之人,但以己推人,次次都先为不可胜,而不能使敌之必可胜,与兵圣孙子之法暗合,便似诸葛亮一生唯谨慎。盖天下名将,不识字者多亦,自身出自草莽,心中亦少倨傲,善待士卒,因势利导,审时度势,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者耳。

中华虽泱泱有史数千年,女杰却可谓凤毛麟角。花木兰,穆桂英本都是戏剧人物,当不得真。天下第一的巾帼女英雄,当属南宋淮东宣抚使韩世忠的妻室,秦国夫人梁红玉。梁红玉,史书不见其名,只称梁氏,红玉之名出自小说家言。自幼家贫,流离京口,沦为营妓,身世堪怜。后梁氏得韩世忠为其赎身为妾,建炎三年,苗傅叛乱,梁氏一夜奔驰数百里召韩世忠入卫平叛,得封安国夫人。后多次随夫出征,大战金国,长江黄天荡之战,梁氏身先士卒,不畏矢石,登楼橹亲执桴鼓,自此“梁红玉击鼓”名流百世。后绍兴五年,韩梁共守楚州,军民粮食匮乏,居无屋。农历八月二十六日(1135年10月6日),梁氏引一军劫金军辎重粮草,遇伏,身背数创,肠子流出以汗巾扎裹,奋力死战,终于血透重甲,落马而死。金军恨其勇猛,割其首,碎其尸,解至燕京,金帝感其忠勇,缝合其尸还之于宋,得与韩世忠合葬苏堤灵岩山下。今后百余年,传唱不衰,有志者皆以梁氏为楷模,不分男女。郭靖以天下安危为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郭芙自小耳濡目染,深以为然,心中更以梁氏为范。

且看郭芙披挂:

红巾裹起青丝髻,眉目如画面如璧。

环甲披挂带铿锵,腰佩长剑手执戟。

报国救民本夙愿,奈何钱塘偏安意。

洒血沙场莫问名,谁道女儿便无力?

郭芙胯下小红马,手执方天画戟,腰挂淑女剑,衣内却藏了把匕首。原来郭芙深知自己花容月貌,万一落了敌手,自不免遭受屈辱,她本心高气傲,更是有毋宁死,不受辱之心,但求死虽易,只怕死了都要尸身受辱。故此她早有觉悟,万一剑戟加身,便拔匕首先毁容貌,再勒玉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偏是浪子杨过不解她的心意,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折辱,好在是青梅竹马,郭芙没把杨过当作外人,否则只怕早把杨过剁成八块,自己也抹了脖子。

郭芙引五百轻骑渡汉江前往樊城,忽见前方尘头大起,地面隐有鸣动之声。郭芙在家虽似鲁莽,引军在外却极是谨慎。立时便派斥候哨探,不一刻,便得讯郭破虏一军已然中伏,心中大惊,待闻郭破虏已引军在洼地布阵,便知蒙古骑兵无法施展,宋军不会立时瓦解,心下稍安。

郭芙稍一思忖,便知此地凶多吉少,乃引军先至高处隐蔽,遥遥哨探前方军情,先唤两骑去襄阳报信,嘱之曰:“两骑间隔约莫一里,须前后互可遥望。待到汉江,前一人上船,渡过江去,后一人便在渡口立住,见他过江上马,自己再渡江而过。”盖因一路走来,全是旷野,并无可伏兵之处,令两人一前一后前去送信,乃是防备蒙古武功好手半路劫杀,至于渡河一一而过,更是严防水鬼之策。

二人刚走,郭芙又唤五骑,命其避开交战大路,分五路前去樊城报信,五人上马刚要便行,郭芙喊住,道:“倘若五人全到,传我原话:耶律将军万万不可发兵相救,以保守城池为要。”顿了一顿,咬牙道:“倘不从我言,丢了城池便提头去见我父,我也必不肯在地下相见。”五人莫名其妙,但见郭芙语气坚决,只得催马而去。

原来,蒙军如专心围点打援,定须严防消息走入樊城,否则樊城出救兵,便人数少蒙军数倍,只消成夹击之势,宋军便势难全歼。因此各路口都必伏兵劫杀信差。而若蒙军另有计谋,再安一路军于樊城城外伏住,放宋兵过去,伏兵尽出或直取空城,或断宋兵归路,向南掩杀,则此支宋兵势要全军覆没。倘若有此计,又必然要放信差安然进入樊城。郭芙念及此,故派五路信差,若有伏路,总有人能侥幸突破,若条条大路安之若素,则必有蹊跷。但若说白了此意于众兵,又恐有人心生惧意,半途逃遁,只得语焉不详。

不称夫君而称耶律将军,则意指绝不可儿女私情坏国家大事。亲弟被围,危急万分,自己势不能坐视而返,但襄,樊援兵不至,自己便与郭破虏合兵一处,亦绝难逃出生天,因此已抱必死决心。

待信使去远,轻骑歇马亦已足够,郭芙手一招,全军开拔,五百轻骑飞奔至鏖战场上,距离东面万人队约一里路程站定,站了一个锥形阵型,却不突击。此法深得兵法之妙。须知五百轻骑冲锋,后方又无步兵跟进,四千蒙古骑兵站定放箭,全杀光也不需多少功夫。便是一枝箭都不放,令他们冲进万人大阵,也只如一块小石头扔进水潭,最多激起点波澜,再看不到踪影。

然而这五百骑既不去和洼地宋军汇合,也不前来冲阵,只是不远不近的站在蒙军冲方阵的左翼侧后。冲方阵侧翼兵士一千五,后方兵士仅五百人,乃是阵势最为薄弱之处,若敌军是步兵倒也不惧,步兵脚力慢,侧翼稍一移动便可加厚防壁,而轻骑极快,一里路程遮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能逼近,真真是好生烦人。东边万人队不得不调左翼,左前卫,右前卫向左运动,当住郭芙的五百兵。哪知蒙军方阵移动,郭芙也引军移动,蒙军只得再动,而蒙古骑兵从洼地方向朝这边甫一移动,郭芙便引军走快些拉开距离,直如一块狗皮膏药粘在身上,抓不住,扯不掉。一来二去,蒙军东面的阵形便乱了。洼地宋军东壁的压力锐减。

这边郭破虏率领六百轻骑,在侧后突袭蒙军攻上高地的步兵,郭破虏施展开斩马刀,当者人马俱碎,直有盛唐神通大将李嗣业之威。破虏兵到处,蒙军步兵被夹攻,登时便乱,然则郭破虏只斩三刀,便勒马而去,部署亦人皆三枪而去。

原来蒙古军三千人围杀宋军两千步卒甚急,宋军居高占地利,蒙古军却人数多,若打起消耗战,便是能打退这三千蒙古步卒,宋军也要折伤过半,再来两个千人队,宋军便登时要全军覆没。其场面宋军元戎弩队居中射住蒙古马队,步兵结阵站了个直角,蒙军在外围了个直角,郭破虏带这六百飞骑,又从蒙军之外略过,所到之处,皆是三刀即走。其意一是形成夹击之势,馁了蒙军的战意,二是蒙军背后遭袭,阵形便乱,三是蒙军回过神来,转身欲战,骑兵却已走了。只消如此,占住高地的宋军便是光用盾牌,都能将蒙古军推落了水。反而若是郭破虏的骑兵停步砍杀,便是占尽优势,也终有折损。郭破虏早有计定,这六百骑兵可是一个都舍不得折了。

洼地之上,骑兵本难施展冲锋,但短途往来奔行却是无碍。郭破虏带骑兵在外围奔行袭其后,加之高地上宋军全力反攻,这三千兵登时东倒西歪,眼看便要崩溃。

这时却听镝镝两声,郭破虏定睛一看,原来却是郭芙对天发了两只鸣镝。

却说此次逼近荆襄的四支蒙古万人队,从北路假作兼程,尚未抵达樊城的阳动部队大将乃是兀良哈台(Uriyanqadai),成吉思汗帐下“四犬”之一速不台之子。速不台号称野战之王,与者勒蔑,忽必来,哲别并称四犬,旷古至今世界南征北战者,以此人为最。其攻城陷地无数,东到高丽,西至波兰,北达西伯利亚,南抵河南开封,厉害无比。速不台没后,兀良哈台追随蒙哥汗,大战合州(现重庆市),不料蒙哥汗暴毙,全军北还。兀良哈台部身为右翼,孤军深陷四川,为求退路,闪击广西桂林,湖南,江西各城,直到九月下旬,方才与忽必烈军会师。其一路狂奔闪击,从襄樊北路通过之时,恰逢郭靖引诸人前往华山论剑,兀良哈台使斥候探知襄樊空虚,但孤军不敢造次,一与忽必烈会师,即献此计,忽必烈大喜,令其为主将,带这四支万人队来攻襄樊。

樊城南路潜行而来的三支万人队,分由阿术,霸都鲁,刘海三人带领。

阿术(Eguil)乃兀良哈台之子,向在忽必烈帐下效力,其武勇过人,计谋深沉,杀伐决断,兀良哈台亦颇有不及,大有祖父遗风,为此次征伐副将,总括南三军都指挥,其中军正是两山中间的万人队。

北山万人队都统刘海,乃是原四川泸州守备大将刘整族弟。刘整本金国凤翔(陕西宝鸡)人,金末投宋,为抗金名将,争奈性格桀骜不驯,倨傲不恭,与宋廷宿将夏贵,高达,王坚等势成水火。两年前元宪宗蒙哥汗率十万大军攻四川,刘整坚守泸州有功,蒙军退后,却几被宋廷加害。刘整走投无路,献泸州,率部投降蒙古,得忽必烈册封潼川汉军都元帅。此人投靠胡虏,虽是可恨,对宋廷有功而遭忌,亦颇为可怜。此时刘整在忽必烈军中效力,分身乏术,乃派族弟刘海带本部兵马来攻襄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