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匀在康熙耳边述说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康熙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好……好极了!大哥,你的这招‘十面埋伏’果然高明。”周禾匀笑道:“班布尔善才是真的‘十面埋伏’,我这叫‘请君入瓮’。”康熙大喜,忙道:“妙极,妙极!咱们兄弟齐心,决不怕他们。”
次日早朝,康亲王杰书上前奏道:“臣等遵上前日覆奏南怀仁劾吴明烜推算历日有差一事,只因历法精微,遽难定议,臣等同议应差大臣前往测验,谁是谁非,自然明了。”
康熙拍手笑道:“这个好玩,大家来押宝。南卿,朕押你赢,到时你可不要给朕丢脸。”鳌拜上前斥道:“历法关系国家要务,岂容儿戏。图海!命你挑选诸大臣明日同往测验,尔等勿怀夙仇,各执己见,以己为是,以人为非。务必当平心考虑,谁是谁非,是者从之,非者改之,以成至善之法。”图海躬身道:“嗻!”
康熙又道:“明珠、黄机、郝惟讷、索额图,你们四个也跟着图大学士去学习观察一下。”四位大臣出班道:“嗻!”
康熙见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心中不胜之喜,散朝之后便前往布库房观看摔跤,一切政务仍交由鳌拜处置。
比试连测了两日,每次都是以南怀仁推算最为精确。众大臣报了上去,康熙决定第三日亲往测验,以定裁决。
杨光先、吴明烜对日影测量一事一直沿袭明朝刘伯温所推算的《大统历》,时隔三百余年已是误差百出,早已过时。第三日上仍是南怀仁胜出,康熙下旨罢免了杨光先、吴明烜钦天监监正、监副的职位,升南怀仁为钦天监监正,修改历法。
杨光先、吴明烜不甘失败,一齐跪下道:“中国乃尧舜之历,安有去尧舜而采用天主教历之圣君?且中国以百刻演算,西历却是以九十六刻推算,若用西洋历,必然短促国祚,不利子孙……”
康熙大怒,一脚将杨光先踹翻在地,说道:“住口!若不是看在你年事已高,从宽发落,朕早把你这狗头摘了。就凭你这几句,朕可以诛你九族。”说罢愤愤而去。
杨光先嘴角流血,仍跪在身后说大声喊道:“皇上,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啊!”后来乾隆皇帝即位,听信此言,采取闭关锁国政策,驱逐洋人出境,这才为清朝的覆亡埋下了伏笔。
康熙不顾鳌拜反对,恢复了汤若望等一应涉案人员名誉,优加赐恤,至此历狱一案终于平反。同时,康熙下旨升弘文院侍读学士卢震为内秘书院学士,升光禄寺卿岳诺惠为大理寺卿,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光裕为左副都御史,又将之前追随鳌拜的部下尽皆派往外地任职。命索额图为领侍卫内大臣,掌管宫中侍卫。这几招意图十分明显,班布尔善一党看在眼里觉得时机已到,抓紧时间调兵遣将。只有鳌拜气愤不已,觉得倘若小皇帝擅作主张,听信谗言,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社稷岂不要拱手送人?
早朝之后,康熙宣鳌拜入武英殿议事,鳌拜掀起门帷,走了进来,跪下磕头。却见康熙正和一名少年下棋,纳兰容若侍立在侧。康熙瞧也不瞧,鳌拜只好跪在那里不敢起身。过了一个时辰,鳌拜随觉背后一阵劲风,急忙侧身闪避。这时身旁四人齐上,将鳌拜双手双脚紧紧扣住。一名侍卫一拳打在鳌拜胸口,本以为得手,岂料鳌拜力大无穷,将四人一下便甩飞出去,鳌拜见那名侍卫竟然是纳兰容若,气急之下,一掌击向容若面门,容若双掌挡格,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震飞出去。
纳兰容若直朝康熙飞来,待到康熙面前,下棋那名少年单掌在容若背后一拖,消去了容若飞来的力道,将容若放了下来。容若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哥!”鳌拜一瞧,大声喝彩道:“好功夫!”康熙大声道:“大哥,你也太会耍赖了,明明我要将死你了,你却用我的士干掉我的将!”鳌拜插口道:“皇上,您为何教手下这帮奴才袭击老臣?”康熙站起身来,笑道:“只不过想试试鳌少保的功夫,鳌少保果然好身手!”鳌拜道:“谢皇上夸奖!你跟陈王廷是什么关系?”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周禾匀所说。
周禾匀道:“那是恩师!”鳌拜哈哈笑道:“好一个陈王廷的徒弟,来来来,咱们练几招。”周禾匀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前辈赐教。”这一句却是把这场较量当作是江湖比武。
两人注视许久,却是谁都不肯先出招。鳌拜自持身份,周禾匀却讲究的是后发制人。
一炷香左右,鳌拜性急,踏上一步,呼的一掌便往周禾匀胸前打到,鳌拜虽然内力不强,但膂力过人,这一掌夹着劲风,丝毫不输于内功高手。周禾匀一招“揽雀尾”将鳌拜掌力带过,鳌拜顿觉一掌击在棉絮之中,又一拳击向周禾匀太阳穴,周禾匀又是一招“手挥琵琶”卸去了鳌拜拳劲,紧接着右掌往下一按,双掌一个画圈,鳌拜趔趄了几步,急忙钉住下盘,一脚踹了过去。周禾匀双掌一挒,身子往前一送,鳌拜直觉一股大力袭来,“噔噔噔”退了七八步,好容易使出“千斤坠”方才定住身形。
康熙大声叫道:“好一个‘四两拨千斤’。”鳌拜怒急,一招招都势夹劲风,但却总是像打在棉花上一样,一招招都被化解开来,待到一招“力拔山兮”,中路门户大开,周禾匀肩膀一靠,竟像容若一般直飞了出去。容若大叫一声:“好!”
鳌拜稳住身形,快拳连攻,周禾匀急忙用“云手”挡格,紧接着一招“如封似闭”,抓住鳌拜手腕,右膝上前一顶,双手一送,鳌拜重重摔在地下。鳌拜心有不甘,双脚连踢,鳌拜膂力过人,战场上的格斗招招都致人死命,初时还有所保留,怕弄伤了他不好跟皇上交代,随后连战连输,已顾不得对方性命,招招以命相搏,攻势凌厉之极。周禾匀陈家拳功夫已臻化境,虽与师父陈王廷相比还差些火候,但当世已是罕有敌手,面对这以命相搏的场面,也是只有招架之功。突然间鳌拜一拳打在周禾匀胸口,周禾匀连退数步,幸好消了大半力道,否则这一拳便要了性命。
周禾匀调运内息,摆出一招“单鞭”的架势,鳌拜重又攻了上来,周禾匀上前一步,双方贴身相斗,鳌拜的膂力竟然完全使不出来,倒是被周禾匀使用“捋”字诀和“采”字诀的功夫引得拳头都打在了自己身上。加上周禾匀推送的力道,这几拳实有千斤之重,鳌拜登时喷出一口鲜血。
鳌拜道:“好一个‘陈王廷’的徒弟,我鳌拜一生征战数十年,没想到竟然败在了一个娃娃手里。”康熙道:“鳌拜你可知罪?”鳌拜惊道:“我一生为了咱大清国,有什么罪可知?”
周禾匀道:“鳌少保被人利用,到现在也仍被埋在鼓里。接下来这出戏,就请鳌少保陪我们看看罢!”鳌拜将信将疑,周禾匀将班布尔善阴谋略述了一遍。鳌拜怒道:“这贼子竟敢如此?”说罢跪倒在旁,说道:“万岁,奴才身受先皇恩典,委以重任。只是想佑我大清国千代万代,奴才深怕圣上年幼,听信谗言,以致太过飞扬跋扈。不料听信谗言的却是奴才,奴才知错了,还请皇上将奴才处斩,以正朝纲!”
康熙道:“皇阿玛看中的人,必不会错。鳌少保为我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实在是忠直之臣,正所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时宫外喊声大震,一名侍卫急入内报道:“皇上,班布尔善带兵包围了皇宫。说是……说是奉太皇太后懿旨,废黜皇帝,要另立新君。”
鳌拜怒道:“这个班布尔善,他是要造反吗?”说罢便要出去,周禾匀拦阻道:“鳌少保且慢,我们不妨看下这出戏如何?”鳌拜搞不清楚周禾匀的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虽心下狐疑,也只好侧立在旁。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高声叫道:“皇帝无德,擅杀辅政大臣,臣班布尔善奉太皇太后懿旨,为祖宗庙计,效伊尹、霍光之故事,当废天子,立裕亲王福全为皇帝。还不快快开门,接太皇太后懿旨。”
康熙对那侍卫道:“把门打开。”侍卫打开殿门,康熙走至门前,见眼前站满了御前侍卫及前锋营、护军营的官兵,纳兰容若怒道:“班布尔善,你带兵逼宫,难道是要造反吗?”班布尔善向康熙说道:“太皇太后懿旨,玄烨忤逆不孝,擅杀辅政大臣,不可以承天序,继承大统。裕亲王躬行节俭,克效先皇,嗣世宗皇帝后,奉承祖宗庙,继皇帝位。钦此!”
康熙道:“四叔,你这招真的是妙极。看来图谋篡位的不是鳌拜,是四叔你吧?”班布尔善怒道:“放肆,鳌少保功盖朝野,先帝亲自任命的辅政大臣,你擅杀鳌少保,就是与先皇为敌,又有什么资格承继皇位。”
一名将领大声叫道:“玄烨,你杀我大哥,还不纳命来。”康熙向班布尔善道:“四叔,康熙三年,御前侍卫倭赫顶撞鳌拜,是你设计让倭赫擅骑御马、擅取御用弓矢,将飞扬古一家处死,是也不是?”
班布尔善斜睨道:“不错,此事穆里玛也参与了。”康熙道:“康熙五年,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上书圈地一事,也是你伪造证据,借机将三人处绞,是也不是?”班布尔善道:“侄儿,这些过去的事你还提他做甚么?还是乖乖将玺绶教出来,不失一个亲王的位子。否则四叔可也保不了你,这些人可都是鳌少保的亲属部下,他们要找你报仇,四叔也拦不住啊。不妨应了他们,四叔也好替你说和说和。”
康熙一笑道:“这也不难,我就是想知道一些实情,免得将来我做个糊涂鬼,到泉下见到皇阿玛,一问三不知,惹他老人家生气。”班布尔善脸色一变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康熙道:“苏克萨哈本跟鳌拜是姻亲,虽然政见不同,但毕竟是亲家。你是如何让他们反目成仇的?”班布尔善哈哈笑道:“你是问这个?那可是苏克萨哈找死,谁让他要上书解除铺臣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