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周笛依然很认真地回答，“仙灵水封浸了妖毒，它出不来，浊骨池底又没有活物，那是不可能生出妖怪来的。”

说到这，她想起了早先就在想的那个问题。她一直没敢问出来，就好像如果不问，就可以永远都不需要知道答案。“如果——如果是人沾染了妖毒，该怎么办？”

周笛停顿了一下。“杀。”他低沉而缓慢地说，简单明了的回答让玉啄骨不寒而栗。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她皱紧眉头，“非要这么残忍？”

周笛看着她。“除此之外，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用熔岩火烧掉。”他轻叹了口气，“但普通人是受不住火烧的，进得岩浆里去，不也是死吗？别的死法还比这好受些。能受得住这种考验的，只有意志坚强、有一定修行基础的仙人。”

听到这里，玉啄骨又想起安原城外的那次遭遇了。她现在算是终于理解熊常逵掷出武器将那些重新站起来的人打倒在地的原因了，虽然还是觉得这人有些冷酷无情，但多少能够认同，他没得选，只能将他们杀死。

周笛收回已变得深黑发紫的鸦骨，将它兜入编结了灵气的小布袋里，袋子底，喀拉喀拉响起一片骨头的碰撞声。“我去下那边，你在这里继续吧。”周笛扫眼看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密林，指了指远处折断了两棵树的地方。

“好。”玉啄骨也收回了鸦骨，留在原地，不久，又发现了一个样貌如一团枯草般但却长脚的妖尸。

解决完了那团枯草，玉啄骨再细看旁边，突然，在一个背脊上有一排刺的全身光滑无毛的大家伙身下，发现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她一惊，定睛看去，发现它是活的。无毛的大家伙有着和人一样长长的四肢，它的一条上肢拢成一个半圆，似乎和拱起的后背一道，在自己身下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就在那条胳膊后面。玉啄骨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于是发现，那里有一个圆头圆脑、像个小娃娃一般的家伙。它正咬着环住自己的那条胳膊，脸上、下巴上，沾上了斑斑血迹。见她过来，它警惕地盯向她，松开口，往后缩了一缩。

玉啄骨张开嘴，却又闭上了，抬起手来，但又放下了。她送出自己的剑，将那条胳膊挑开，然后让它守在敞口处，剑指内里的那个“娃娃”。“出来！”她对它说，虽然没指望它一定能懂，但不知为何，还是想要试试。

她等待了片刻，又低喝了一声，同时朝它招了招手。那个小家伙终于颤巍巍地从里面爬了出来。它长得和护着它的大家伙一样，有着长长的手脚，光滑的身子。那条护它的胳膊此刻正垂在它的脚边，内侧被它咬烂，看起来血肉模糊。

它一定是它的孩子——这个念头蹿进玉啄骨的脑海，再也挥之不去。“你走吧。”她收回了剑，战兢兢地看了眼之前周笛离去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轻易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她很确定，自己下不去手，也不希望别人下手。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一个母亲拼死的努力，不管怎样，都会让人动容，哪怕它是只妖。但“娃娃”似乎不懂她的话，它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不知道想要什么，往她这边又小心地爬了两步。

“你做什么？”玉啄骨不明白。“娃娃”直视着她的眼睛，向她伸开了双臂，好像渴求她的拥抱一般。她心里一下就慌了，也一下就化了，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定下神来，向前又走了两步。

“你想要什么？”她在它面前蹲下身，尝试着，握住了它的小手。它与她对视着，沾血的小脸天真地露出了笑容。玉啄骨也对它笑了一下，接着下一秒，如刀的剑风劈面，一把长剑掠过，将它钉死在了她右手边的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