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之道,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于直率毋安排......”在山西太原城外西北角的一个小书院内,不时传出教书先生的话语,还有阵阵读书声传来。小书院很精巧,院里栽着几丛青竹,又有怪石衬映,显得十分的幽静。
这时从门外传来马匹声,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这里环境不错,我们今儿就在这里打尖吧。”
另一个声音道:“老爷,前面不远句到了太原城,不如进城再休息?”
“不了,我听这里有读书声,想在这里看看。而且腿也酸得够呛。”说话间,一群人走进院子,当先的两条汉子,双眼精光闪烁,孔武有力,十分的精悍。后面三人却是老中青年人都有,老的一个,童颜鹤发,目光炯炯,一进院子便四处打量着。中年人一缕长须,青衫布鞋,一副读书人样子。那年轻人身材挺拔,面容消瘦,眉目间带着一丝忧愁,后面又跟着三个精壮汉子。一群人却是以这年轻人为中心的。
走进院来,那年轻人摆摆手,让汉子们都别出声,免得打搅了书院学生的读书。书院里也走出一人,迎上来道:“请问几位何事光临?”
那年轻人走上前抱拳笑道:“我等路过此地,闻得读书之声,便停下来看看,顺便打个尖,休息一下。打扰之处,还请多包涵。”
那人躬身答道:“且请稍候,我家先生正在给弟子们上课,待会就会前来款待各位。”
年轻人道:“不妨不妨。我等随便看看也就走了。还想请问这小小书院可有名字?”
那人笑道:“不瞒这位,这不是书院,这里是我家先生的书斋而已。我家先生的先生曾在太原三立书院讲学,老先生现在朝中为官,我家先生代他老人家在此教几个亲近的学生而已。”
正说话间,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开门走了出来,刚才那人连忙介绍,“这就是我家先生傅山傅青竹了。”
年轻人一惊,傅山?这么大人物现在叫我遇上了?当下赶忙抱拳施礼道:“傅先生久仰了,...我乃一过路之人,叨扰处请您包涵了。“
傅山也还是一年轻人,其时只闻文名,因其师袁继咸并未被张孙振诬陷,所以也就没了傅山北京贴传单救师傅的事迹了。傅山心境高寡,为人比较高傲,当下只微微回了一礼道:“几位客人既是前来打尖休息的,还请内堂里坐。”那年轻人显然是比较欢喜的,连声说好,一行人走进内堂。
傅山打量着这群客人,见那几个壮汉并不跟着进来,而是在门口处站起了岗,倒象是兵士一般,心中暗暗奇怪,认定是哪家的贵族子弟出游来了。待下人倒上了茶,年轻人笑道:“傅先生选的好地方,清静无扰,环境也布置得幽雅,真是好品位。”
傅山笑道:“谬奖了,不知还请问客人贵姓,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呢?”
年轻人笑道:“我姓龙,单名一个宇字。一直以来对傅先生之大名是很仰慕的。先生15岁补博士弟子员,2O岁试高等廪饩,后就读三立书院,年纪轻轻便已授徒,我是向往已久啊。”
傅山虽然没什么功利心肠,但是也自负于自己的学问,眼前这年轻人把他的得意事一一说出,也是高兴得哈哈大笑,“过奖过奖。学生只是为师分忧而已,我师袁继咸袁先生才是真正的德才兼备之人,我们三立书院学生众多,吾师忙不过来,我又无意于科考,便勉为其难帮他一下。哪里有什么真才实学啊。”
龙宇奇道:“哦?先生为何无意科考仕进呢?能否为学生解释一二。”
傅山微一犹豫,本不想交浅言深,但他偏又是个直性子,心中有话便要说的,只是这么一沉吟便开口道:“学生本来对官场习气便看不惯,我这样的性格,怕是到了官场之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吾师袁先生乃是海内咸知的鲠直之臣,前朝因得罪魏党中人,便被贬到太原做一小小提学。加上我父傅子谟终生不仕,精于治学,我也深受影响,早早的便熄了当官的念头。在这小屋之中读书育人,不亦快哉?”
龙宇哈哈大笑道:“先生品行高洁,学生佩服。不过眼下天子励精图治,选拔贤良,先生既然读书,当秉承圣人之志,为国家出力,为百姓做主啊。何况你师袁继咸不日就要重新起用,听说就要出任湖广御使,专负责整顿吏治,为师尚且如此,先生你也不应落于人后啊。”
傅山奇道:“我时常和我先生相聚,怎么没听说他要出任了?他可不会瞒我。”
龙宇笑道:“学生我本从北京来,因为要赶到应天府去,可能比消息快了一点吧。不过确实是千真万确。”
正说着话,门外跑进一小孩来,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活泼机灵,甚是可爱。进门便来到傅山椅前,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爹爹,奶奶叫我来问下客人们是否在这里用饭。”
傅山慈爱的笑道:“那是当然,你快给诸位叔伯见礼。”然后对龙宇道:“此乃犬子傅眉。”
傅眉转过身来,有模有样的鞠了一躬,口中说道:“小子傅眉,见过各位叔叔伯伯。”龙宇本就喜欢小孩,自己的儿子也有三岁了,当下站起身来笑道:“好可爱的小孩,傅先生你真好福气啊。”说着话,从兜里摸出了个玉扇缀来,拉着傅眉的小手道:“叔叔可不能白受你礼,来拿着,这是叔叔长辈拿给叔叔玩的,是个孝字。你长大了要记得孝敬父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