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下的枯瘦黑袍人，正是千里之外，震北王域矿场中的金爷!</p>
只是和当时相比，他变黑了，也变瘦了。</p>
黑的不多，瘦削的却极为明显……</p>
若不是从五官中还能看到曾经金爷的那种豪爽神气，刘睿影即便是认出来却也不敢相信。</p>
刘睿影顾不得其他，无论金爷是要来杀自己还是就自己，毕竟是为故人，眼下的情形，两人又共同的敌人，却是先结伴出了这院子再说。</p>
一把将金爷搀扶起，两人拖着步子，一瘸一拐的绕道了园子更深处。</p>
四下寂静无人，连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p>
这样一动弹身子，金爷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p>
反手拔出刘睿影的剑，将自己的伤口切成了一个十字，用力把毒血从中挤出来。</p>
挤出了大约一茶杯后，左手上的乌黑色明显淡了许多，本来已经蔓延至手腕处的黑线，现在重新退回到了虎口上。</p>
刘睿影收起剑，双臂环抱在胸前。</p>
金爷靠着林丛中的一块石头，抻了抻背部，受伤的手插在胸前的衣襟里掉着，另一只手从后腰里摸出个精巧的烟杆。</p>
他对着烟锅用力一吹，将上面覆着的烟灰吹散，随即对刘睿影说道：</p>
“帮个忙。”</p>
刘睿影想了想，走上前去。</p>
金爷把烟杆咬在嘴里，身子侧起，露出要上挂这个的一个黑布袋子，里面装着火镰。</p>
烟点燃，金爷深深吸了一口，极为享受的朝天吐出。</p>
“我瘦了很多，难得你还能认得出来。”</p>
刘睿影笑了小，并未说什么，只觉得在酒肆中，那些雅间儿中的人说的的确没错。</p>
人的体型很多时候和心情牵扯。</p>
心情好了，胃口大开，吃的多就会发胖。心情不好时，什么也吃不下，当然就会日渐消瘦。</p>
“我听说了一点。”</p>
刘睿影说道。</p>
金爷满不在乎的摆摆手。</p>
曾经的暗些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p>
若说彻底放下，定然是没有。</p>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种从云端到泥土深处的落差。</p>
“我比你来这园子要早一个多时辰。”</p>
金爷说道。</p>
“你来时，这里是什么样子？”</p>
刘睿影反问道。</p>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令人难堪的话题。</p>
“已经是这样了。”</p>
金爷说道。</p>
“没有一个活人？”</p>
刘睿影追问道。</p>
“有。”</p>
金爷思忖了片刻，点头说道。</p>
“那些蓝衣人。”</p>
蓝衣人要比金爷来的还早，他们进入园中时到底是什么情状，金爷也不知道。</p>
不过这些蓝衣人却是死在他的手里。</p>
至于为何都是同样被砍下了脑袋，是因为金爷不想被人看出破绽。</p>
胡家的园子，早晚会被胡家中人知道其中的血腥。</p>
对于这样的的大世家来说，即便家主死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p>
最多是折损颜面而已，胡家的所有产业仍旧照常运作，只要尽快选出一位新的家主，然后整个家族在新家主的带领下，让杀人者偿命，一切就都能回归至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p>
这道理旁人很难想通，金爷却能。</p>
他出生的青府也是同胡家一样的大世家，无论规模和产业，其中的准则却是一模一样。</p>
“所以蓝衣人在你之前，而你杀了他们。”</p>
刘睿影说道。</p>
“不错。弄出了些响动，不小心被他们发现，只得出手。”</p>
金爷说道。</p>
“为什么要来胡家的园子？”</p>
刘睿影不解的问道。</p>
从那群蓝衣人的话中，刘睿影知道暗害金爷和青府的，其实是欧家。</p>
冤有头，债有主，说什么却是都不该来胡家的园子里才是。</p>
何况现在欧家正在到处寻找金爷的下落，自从他逃出了震北王域的戈壁滩后，欧家始终担忧不已。</p>
若是再将其捉住，恐怕就不是苦役这么简单……非得将其彻底了断不可。</p>
“欧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撼动的了得……算上整个青府都不行。更不用说如今青府不存，我举目无亲，山河无故人。”</p>
金爷说道。</p>
刘睿影很想问问关于他的两位妹妹，那老板娘和小姑娘青雪青的下落，但话到嘴边去，却是又咽了回去。</p>
若是金爷不想说，那问也没用。</p>
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也许已经有了别的变故，他不想提起。</p>
但从金爷的话中，刘睿影却清楚了他为何要到胡家的园中。</p>
打垮一个大势力最好的手段就是借助另一方。</p>
这一方不一定要和他有仇怨，只要势力能够匹敌就行。</p>
金爷知道，所有相匹敌的势力之间，和平与友好都是暂时的。即便胡家酿酒，欧家铸剑也是一样。</p>
而这种平和与友好根本不是用姻亲就能束缚的住。</p>
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早就不能算是自己人。</p>
所谓的姻亲只看双方有没有利益冲突。</p>
金爷想做的，无非是勾起胡家与欧家之间的矛盾。</p>
他在其中便可犹如个绣花针般，见机行事。</p>
没想到事情刚刚开始，却是就遇上了胡希仙这个变数……</p>
左手的伤势，起码要半个月才能恢复。</p>
到时候胡家的拍卖和欧家的《招贤榜》所带来的热闹，应当是已经过去，整个下危城中又会恢复成从前，两大世家堪比两块铁板，横在城中，让金爷无从下手。</p>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身上的余毒出去，否则托着身子，就算胡希仙不追上来，他们也会被胡家中的其他人寻了麻烦。</p>
解药被胡希仙吞入了肚中，当着两人的面，这点做不得假。</p>
刘睿影记得，在查缉司中听过这毒药有三解，其一就是与之对应的解药，其二便是与其中成分对立之物，其三便是放血自养，不破不立。</p>
如今第一和第三，着实用不得……</p>
解药无法找寻，此处也没有自养的条件，唯有从这毒药的性质成分入手。</p>
刘睿影仔细查探伤口，发觉这毒除了让身体麻痹之外，还从伤口中透出丝丝寒凉。</p>
以类型区分的话，应当属于阴毒的一种，需以热药内服外敷，方可驱散</p>
园子中，除了林丛山石，再无其他，却是去哪里寻找？</p>
一筹莫展之际，刘睿影忽然想起胡希仙曾说，这个园子是胡家用以酿酒的地方。</p>
烈酒却是最好的热药。</p>
即便不能彻底解毒，起码也能让毒性消散不少，其余的也能抑制，不让其蔓延开来。</p>
刘睿影将这想法和金爷一说，两人都觉得是个门路，纷纷在周围寻找起来。</p>
窖藏刚酿制出来的原浆酒，陶土是为传统容器。</p>
小口为坛，大口为缸，透气性好，可以促进酒体老熟。不过容易破碎，密封性差，酒劲容易挥发。</p>
胡家用的是血料容器。</p>
把荆条或竹条编成的筐，内壁糊以猪血料所支撑，称作酒海。</p>
用猪血加石灰调制而成的一层膜，就能防渗漏，不容损坏。</p>
放入酒窖储藏时，窖坑的大小，通常有一至两丈深，墙壁通常是用泥土或石块砌成墙壁的，否则酒味就不浓。</p>
窖坑顶端用本地的黄泥封住，不能透气，不过每个坑洞都会留出一个出入口，在窖期时经常检查、洒水，防止干裂进气只用。</p>
胡家的酒，并没有挖坑储藏在地下，而是用山石搭建出类似天然的山洞来储藏。</p>
“山洞藏酒有三不选，奇异干洞不选，洞中必有水，方具其魂；其二湿洞不选，水势汹涌则魂不纯；其三小洞不选，洞天广阔方容“洞神”自在清居。”</p>
金爷说道。</p>
窖洞内唯有恒温恒湿，酒体才能够自然老熟缓慢而均匀。而空气干净，可以帮助催熟，酒越放越醇香。</p>
无论藏的多么隐秘，都不能掩盖酒与外部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凭借金爷刚才说的诀窍，刘睿影很快找到一处山石搭建的洞穴，借着星光朝里一看，里面全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大酒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