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灵疼得一宿没睡着——没办法睡呀!伤口处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了一晚上。
她只能在枕上闭目养神,好不容易熬到了这时候,倒是有了点睡意。若是平日里,这也是她在景阳宫埋头睡回笼觉的时候。
迷迷糊糊地刚要闭上眼,吉灵却听见动静,一睁眼,就见着一道明黄色的英悍身影过来。
她立刻就从被子里抽出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抬手向他,仰脸道:“皇上!”
胤禛眉头一拧,斥道:“别乱动!”
他说完,俯身将吉灵那只手塞回了薄被里,抬手仔细贴了贴她额头,见并没发热,心里踏实许多。
他摸了摸她脸颊,沉声道:“乖,朕一下朝便来瞧你!”
瞧着吉灵埋在被子里,老老实实地点头,胤禛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扬,露出了从昨夜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
但那一点笑意很快便淡漠下去了——胤禛想到方才太医说的“无论用多少精贵药材,只怕多少要留下疤痕了”
虽说这疤痕不在脸上,但是女子皆有爱美之心,无端端的,手臂上添一道长长的、蛇一样的瑕疵,瞧着也是够堵心的了。
再想想灵灵那一桌子的胭脂水粉……十次有九次,都能看见她趴在那儿摆弄那些心爱的玩意儿。
她多爱美呀!
胤禛苦笑了一下,便把七喜叫到一旁来,声音低不可闻地嘱咐了几句。
七喜惶恐得很,捣蒜似地直点头。
就见皇帝脚下顿了顿,这才转身才走出帘幕。
每经过一道帘幕,便有宫人赶在前面打起帘子。
直到走到最外一道时,帝王的脸上便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峻淡然。
侍服太监们上来伺候。
帝冠上,朱砂宝顶红艳如血,下以金为底,顶部亦是纯金镂空累丝。
每层的金龙张口朝上,傲然欲飞,尊贵无极——各龙之间皆饰以东珠,晶莹异常,温润流光。
又有一批侍膳太监捧了点心、奶茶在外等着,胤禛皆是无心取用,一背手走了出去,苏培盛连忙打起精神跟上。
……
坐在龙座上,胤禛冷眼看着众大臣跪叩,却无端端想起昨晚那句“天性险诈,寡恩忘本”来。
他唇边掠过一丝冷笑。
自康熙六十一年的冬天,先帝驾崩,胤禛登上皇位后,他心里便很清楚,外间反反复复形容他最多的莫过于“治政过于严猛”
他在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都是一帮只会动嘴、撩拨是非的蠢东西!看人挑担不吃力,你们来试试?
朕能不严猛么?——败坏的吏治、亏空的国库,心有不甘的余孽、蠢蠢欲动的边疆烽火……
哪一个不是亟待收拾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