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胡商骗珠(1 / 2)

 洛阳内城与外城之间划为320个方形的坊,每坊均四周筑墙,每边长300步,即一里。市集分为“大市”、“小市”、“四通市”,都在城南,离校场不远。

一行人骑几匹驽马,只玉儿与宇文成都各挎一柄宝剑,徐徐朝最为繁华的铜驼南街而去。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服饰各异,肤色各异,语言各异。商贾云集,开设万千家各类店铺,张着幌子,挂着牌子,鳞次栉比,货物山积……另有许多小商小贩,举着签子,挑着担子,卖画的、算卦的、写字的,贩卖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鱼虾、鸡鸭、螃蟹、杂燠、香药果子的,不一而足。正是千奇百怪,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杨丽华、朱满月、尉迟炽繁久住深宫,难得出来玩耍,个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指东道西,走走停停,瞧瞧看看,渐渐与天皇、杨勇、宇文成都等拉开了距离。经历了驿馆与函谷关外两战,玉儿成熟了不少,特意陪伴、保护着天后们。天后们最爱看的是珠宝店、绸缎店、胭脂水粉店,几乎家家必停,店店必看。长安城热闹,却不比洛阳开放包容,有许多波斯国和大秦国的商人,西域、天竺胡商更是数不胜数。波斯国和大秦国商人卖的珠宝、胭脂比中国出产的要更加稀奇、适用。

在一家阔气的店子里,尉迟炽繁看中了一颗珍珠,鸡蛋般大小,圆润无暇!

波斯商人说这是鼍龙珠。鼍龙又叫赑屃。龙有九子,有一子叫鼍龙,其皮可以幔鼓,声闻百里,所以谓之鼍鼓。年幼的鼍龙龟身龙首,一万岁时蜕下龟壳成龙。此壳有24肋,每肋中间节内有大珠一颗。如果肋未发育完全,蜕不下壳,变不成龙。一直要等到一万年以后,24肋发育完全了,节节珠满,才能蜕了此壳化龙升天。到了时节,龟壳自然蜕下的,肋节间的珠子才有鸡蛋大小,并且品质优良,更为奇特的是珠珠皆有夜光,乃无价之宝!

3位天后听了,争先恐后将珠子抢到手中欣赏,光洁无暇,莹莹地透着一点光亮,果然非同一般,但若说是夜明珠,仍将信将疑。

店家知道几位贵族女子喜欢,今日的买卖有几分把握,便邀请她们进内室欣赏,道:“如若不信,且随我去内室一瞧。”

连玉儿也觉得该进内室瞧瞧稀奇,3位天后自然鼓掌雀跃,都随着店主走入内室。

主人将门窗关上,将包裹着珠子的绸缎解开,果然闪闪烁烁,光彩夺目,照得室内雪亮,可以读书。

众女忙不迭赞道:“好珠子!好珠子!”

尉迟炽繁搂过装珠子的宝盒道:“这是我的,却不容你们抢了去!”

杨丽华是大姊,自然不能跟尉迟炽繁一般见识,忙道:“是妹妹最先想要的,我与你朱姊姊理当让与了你。姊姊就是想要,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朱满月附和杨丽华道:“我家最穷,比不得尉迟妹妹鼎糜世家,铜钱山积,我要不起,要不起……”摇着双手。

尉迟炽繁听了两位姊姊都表态不要,心中欢喜不已,张开樱桃小嘴问道:“店家,你倒说说看,这珠子要多少钱来哉?”

店主见这位最小最美貌的女子相中了珠子,笑口盈盈地道:“其实是无价之宝,如果是有缘人,倒是有价的,缘深缘浅,不同的价格。”

玉儿闯荡过江湖,又相跟着尉迟道长修炼道法,见识在3女之上,接过店主的话道:“你说得这般含糊,我倒要问个清楚,甚么是有缘人,甚么是无缘人啊?”

店主早就注意到了玉儿,只当玉儿是相跟着3位的丫鬟婢女,此刻笑道:“这位女郎倒有几分见识,是经常办事的。不瞒女郎说,似这3位气质雍容,举止高贵,都是这珠子的有缘人!但要论最有缘,自然是这位尉迟姑娘。”

玉儿追问:“这又是为何?难道这位尉迟姑娘比另外两位姑娘还有些不一样吗?不过是你的生意经罢了。”语气已经咄咄逼人。

店主是个久经商场的,微微笑了笑,不计较玉儿的怀疑,热情周到地道:“女郎问得好呀!如果我是买珠人,我也会有此一问。为何这位尉迟姑娘与另两位姑娘有些差别,女郎只要看她的动作表情就知道了。你看她怀抱着宝盒,只恐被人抢去,眉眼间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时不时想揭开盒子瞅瞅宝珠,却又不愿意再让你们多瞅一眼。多瞅一眼你们恐怕就要多长一寸抢珠的心意……似这等对珠子爱若性命的,才是真正的有缘之人!”

杨丽华与朱满月伸出葱白的手指点着尉迟炽繁,“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瞧她那猴急的样子,原来如此便是有缘之人!”

玉儿细瞧尉迟炽繁,可不是猴急火急的模样吗?便也笑了起来。

尉迟炽繁也笑,放下宝盒道:“我很喜欢这珠子,你这店家也没必要刻意编排我呀!瞧我不砸烂了你这店子!”

店家连忙赔笑道:“姑娘息怒!我这么说也是要断了另外两人的念头,好让姑娘不慌不忙地买下珠子。我话说得不好,心意是好的,还望姑娘不要计较。”

尉迟炽繁佯装生气道:“你不给个好价钱,我就不放过了你!”跺了跺脚。

玉儿帮腔道:“你敢取笑我家主子,罪该万死!先出个价来,出得好就罢了,出的不好我要用腰中的宝剑说话!”粗声粗气。

店主心道,今日这生意原以为好做,却不料碰上几个麻缠的,罢了,出个赚回本钱的价就是了。便开口道:“今日碰上了有缘人,这珠子原是要卖5万金,我一年的生活与用度都要从中出来,现今就按成本价4万5000金让给姑娘。这是实价,不信我有进账的账簿借给姑娘一看。”倒显得诚意满满,童叟无欺。

尉迟炽繁大喜,连忙道:“就这个价,不许反悔!”又将宝盒抢到了手中。说完,又犯起难来。原来前日从长安城出来得仓促,身上一文钱也未曾带得,连头上的首饰也只一枝玉簪、一枝步摇和贴身一块玉牌。这几样东西虽然也是名贵之物,加起来也值不了1万金,却如何是好?

玉儿知道炽繁为钱的事发愁,自己身上只有几块碎金子,济不了事,也没了主意。

店家已经瞧出她们为钱的事犯难,便道:“姑娘不要为难,我将珠子送到你府上去,万一没有足够的现金,先打1万金的欠条也是可以的。”这几名女子的身份尊贵,他有意交结,所以愿意将珠子送到府上。

“那就……”尉迟炽繁张了张嘴,却见玉儿朝她丢了一个眼色,知道不能说自己是天后,珠子可送到洛阳宫室去,怔在当地,一脸的焦急。

正在此时,店小二来报,店中来了一个胡商,囔囔着要进内室,说也想瞧一瞧夜明珠。

尉迟炽繁大急道:“却不能让他进来,珠子已经是我的了。”

说话间,一个西域胡商早闯进了内室。

玉儿抬眼望去,胡商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一部虬髯收拾得精精致致。身穿长袍,胸前挂着一块羊脂美玉,手上戴着一枚猫眼宝石,腰间系着一根黄金腰带,一看就是巨商大贾,不是常人。

杨丽华与朱满月早转过身站到了室内光线昏暗之处,尉迟炽繁怀抱着宝盒,还在犹豫应不应该避让。

玉儿伸手拦住胡商道:“好大的胆子!却不知道有诰命夫人在内室吗?快快退出去。”

胡商不急不忙行礼道:“姑娘不知,我愿意出4万5000金买下这珠子送与那位小姑娘,所以贸然闯了进来!”操一口流利的洛阳官话,显然在此常住。

玉儿仔细瞧了瞧胡商,却见他双目低垂,不像是个轻浮之徒,语气柔和了些:“哪有无缘无故送人重礼的,难道你安了歹心?”

胡商一直低首垂眸,身子一动不动,嘴里不疾不徐道:“是这样的,我买下来送与这位小姑娘后,小姑娘当给我1000金的利息,不给1000金也行,小姑娘给我做个引荐之人,带我去杨大总管府中走一遭。我重回洛阳,正要结交杨大总管,以便取得总官府公文,往来贩运货物。”

玉儿不愿意与杨勇打交道,正自踌躇,尉迟炽繁背对着胡商道:“这事好办,我带你去便是了。我家没在洛阳,4万5000金还须客商宽宥几日。”

胡商恭恭敬敬道:“小姑娘不必担忧,宽宥10几日也是无妨的,但愿姑娘明日便带我去叩见杨大总管。”

尉迟炽繁端庄道:“倒是个爽快的主,行不行我还得禀过大姊。”便走到杨丽华身边,摇着杨丽华的手道:“姊姊同意了吧。我写一封信去相州,几日内我爷爷便会着人送5万金过来了账,不是多大的事。”她爷爷尉迟迥乃一代名将,蜀国公、上柱国、相州总管。原来当过太师,名列三公,宇文赟称帝后当上了大前疑,为大前疑、大右弼、大佐辅、大后丞四辅官之首。宇文赟宠信杨坚,也不过任命他当了排在最末的大后丞。

店家觉得这事还是有些唐突,插嘴道:“不知这位大哥的4万5000金放在何处,是着人送来本店吗?”

胡商客气道:“还是请店家随我去家里取回的好!我只带了几名随身奴仆,家中都是女眷,没有得力的人了。”又道:“我自小跟随父亲在洛阳经商,因邙山之役回到西域,上月才回洛阳,暂住在永宁寺塔旁边。听说杨大总管要重建寺塔,便想另寻一个清净的去处安身。向老哥打听,哪里有安静宽敞的院落,只要在30万金之内都是行的,我买了下来便可做长久打算。买卖若是成了,自然让大哥抽一分的利钱。”颇有几分豪气。

店家见胡商是个爽朗大气之人,便问道:“洛阳城中我倒熟悉,不知客商要买多大的宅子?”

胡商彬彬有礼道:“叨扰店家了。小了不行,至少得有五进院落,另有宽敞空地可以营建仓库,从后门出入。只要称心如意,4、50万金也是可以的。买卖成了,便立马称一分利的金子给你。”

店主恭恭敬敬道:“都在洛阳城中居住,要甚么利?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现成的有几座大宅子,我先替你问问,打听妥实了再回您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