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隅城下第一场雪那日,长乐宫前的登闻鼓被人敲响。据说敲鼓的人边敲边喊冤,撕心裂肺的喊声沿着御街一直到广平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容翘撇了撇嘴,道:“什么人能有那么大嗓门?就算是上元节烟花会,也不可能从长乐宫门口传到广平门外去。”
容翘这话我十分赞同,因为那天我就在金樽阁顶层正对着长乐宫朱雀门的雅间里,压根儿没听见什么撕心裂肺的哭声,要不怎么说传言就是传言,一点儿都不可信。
不过呢,那天也不枉我起了个大早敲开金樽阁的大门,抢了个头等前排看到那一出好戏,可惜这戏看的我有些生气。
左绍自尽那日,他的妻子杨氏带着女儿左雯失踪,时隔这么多年得见故人,若不是姐姐拦着,我差点就要下去跟她们叙叙旧了。
那日是二叔当值,那个杨氏也不知道这些年躲起来跟着什么名角儿学的唱戏的功夫,一见带人来请她进宫的人是二叔,整个人吓的当场就要撞墙自尽,偏“巧”赶上大虞第一青天海铮进宫面圣,便带着左雯跪到海铮面前,头都磕出血了。
隔天,陛下降旨三司会审,由刑部主审。所以海铮海大人升任刑部尚书后的第一件案子,便是震惊大虞的定北侯通敌案。姐姐笑称,起码不用担心有人心急想要草草结案了。
杨氏状告祖父授意父亲联络哲汗五王子,先是帮勒林扫清一切障碍,然后送他回哲汗继承王位,最后与他里应外合吞并大虞建立新朝,祖父就可以做唯一的开国功臣,封王拜相。没想到我们这些姓玉的如意算盘才刚开始打,就被她的夫君左绍撞破,父亲害怕东窗事发便想杀了左绍灭口,当时这位忠肝义胆的左副将在定北城内被父亲和大哥带兵围堵逃生无门,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她还极其无私的为其他人申冤,说定北将军府的下人都是祖祖辈辈跟着玉家伺候的家生子,没人敢揭发玉家的阴谋,只有后来入府的闫婆子、东荣和巧儿看不过玉家丧尽天良,可惜他们只是下人,哪里逃得出被玉家一手遮天的定北呢?他们感念左副将为国尽忠宁死不屈,于是里应外合拼了性命保护她们母女拿着左绍留下的手书逃出定北。
她们母女这一逃就逃了近五年。其中有三年她们为了躲避玉家的追杀不得不以乞讨为生,冬日里讨不到吃的,可怜她女儿左雯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只能喝雪水充饥,而她们的到仇人,玉家的女儿却睡在香软的闺房里等着做哲汗的王妃,做新朝的皇后!
杨氏声声凄厉,一番控诉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比如那个大理寺卿贾正道就当场落泪,御史大夫张直问他哭什么,却被贾正道指责没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简直是枉为朝廷命官。贾正道一激动,还当场想要让人将祖父“请”去问话,却被海铮给拦了。
“怎么,贾大人在大理寺查案,不先证实原告所言是否属实就要拿人了吗?堂堂一国侯爵,戍边大将,仅凭这不知来历的女子只言片语,就要沦为阶下囚吗?贾大人,大家都是同僚,没想到你对定北侯和忠勇将军的信任如此不堪一击啊。”
大约是不想得罪海铮,贾正道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张直倒是挺高兴的,还没眼色一直问贾正道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林念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笑的别提多开心了,说这个贾正道总给周赫兮下绊子,烦人的很。
我问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毕竟三司是关起门来审问的杨氏,林念像看傻子似的看了我一眼,道:“赫兮可是张大人的得意门生,这种大案要案肯定是要带在身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