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楚意推开萧晏,跟他说起自己追楚凛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当她说到自己中毒后吃了凝血丸,才知道,萧晏竟然刚好在她吃下凝血丸的时候,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到了魂铃上。
他一昏迷,她恰好也睡着了,才可以进入他的梦境。
“那你的伤呢?”楚意从头到脚打量着萧晏,她知道他被栾提空伤了肩膀。
萧晏道:“无碍,臣原本也只是想记起一些事,如今记起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臣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觉醒记忆的时候,是楚意中箭中毒,自己将血喂给楚意。
这次也是楚意吃下凝血丸,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因为魂铃晕了过去,又记起了前世楚意死后的事情。
此前给魏远山或容太后解毒,同样用自己的血,却没有发生任何异样。
看来,他的血和楚意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两者接触,就能唤醒他脑海中沉睡的记忆,楚意也可以断断续续的进入他的梦里。
“所以,你在那次遇刺之后,就恢复了记忆,然后一直瞒着本宫?!”楚意低吼一声,忍不住伸出手绕到萧晏腰间,揪住了一块软肉,轻轻拧动。
怪不得她觉得那次受伤后醒来的萧晏,越发放肆,也越发像前世的他了!
萧晏“嘶”地一声,差点跪下去,俊脸疼得扭曲起来:“臣错了,臣有罪,臣罪该万死。是臣太过害怕……”
楚意发动功力:“怕?本宫这般柔弱不能自理,萧质子,豫王,平宁侯爷,您怕什么?”
“我怕阿意喜欢的,只是乖巧懂事的少年萧晏,而不是那个与她拌嘴吵架,惹她生气,还胡乱发脾气,没有一点好的萧晏。”
他清浅的眸子,满是无奈与卑微,还有清晰的爱意。
楚意愣了愣。
狂妄张扬的大魔王,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还是因为她。
她凝视着他清澈浅淡的眼眸,眼前浮现出前世的画面,声音低柔:“你很好,不管是少年萧晏,还是前世的你,都是你啊,都是很好很好的萧晏。”
“只是,”她语气一转,“王爷曾经的确讨厌,能将本宫气得吃不下饭,本宫要罚你——”
萧晏眯起眸子:“公主要罚臣什么?”
“罚你做本宫一辈子的臣子。”
萧晏望着她在夜里仿佛散发着莹莹玉光的容颜,微笑着点头,心中说道,萧晏愿意做公主永远的裙下之臣。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凤眸暗了几分,看了看,道:“若公主可以入臣的梦,那岂不是那日在长公主府借宿,臣梦到的,公主也梦见了。”
那天楚意喝醉后的轻柔一吻,害自己做了一夜奇奇怪怪的梦,当时只是模糊的有一些印象,现在想来……
楚意深吸一口气,快步往前走,不愿再理会他。
萧晏还道,他记起前世的事,仅仅是与楚意有关的,不过这次因为心头血,他想起来的更多。
——前世楚意死后,萧晏与靖王萧稷尘合作,带领玄甲军和虎贲军,以清君侧的名义攻进皇宫,萧稷兴被迫将皇位传给他后,回到了自己曾经的王府自杀驾崩。
之后,萧晏联系到已经登基为晋国皇帝的魏远山。
那时候的魏含烟已经不在人世,魂铃落在魏远山手里,得知萧晏身负皇血后,魏远山将魂铃和魂铃的使用方式,卖人情送给了萧晏。
魏远山说,晋国皇族再也不必守护着一个被诅咒的皇血和命运,从此以后,一切与晋国无关。
之后的两年,萧晏将雍国的国号改为大燕,他将雍国将士们的红甲换为黑甲,然后御驾亲征临江。
所以楚意在梦里看见的雍国士兵,才会一个个穿着黑色甲胄。
大燕亡国的第五年,以另一种方式,在萧晏手中复国。
同时,他一次次用自己的心头血试验魂铃……
后来的事,就是楚意在梦里看到的。
楚意知道了许多自己前世都不知道的事,眼眶酸涩,心里也沉甸甸的。
两年的时间,萧晏在人世间茕茕孑立,支撑着心神,只是为了完成她想要复国的心愿。
他是怎么过来的?
“都过去了,阿意,别哭。”萧晏小心翼翼地给小姑娘擦眼泪。
他轻轻握着楚意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告诉她自己如今还活着。www.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遗憾了。
上京城内,为了庆祝太后安然无恙,城中取消了宵禁。
十里长街,灯火璀璨,萧晏给楚意和自己都戴上斗笠,然后卖了一盏灯提着,拉着楚意慢悠悠地往皇宫里走。
地面上是两人一长一短的影子,楚意看见后,蹙着眉快步走到萧晏前面,见自己影子比他的长了些才满意。
萧晏看着她,凤眸弯着,道:“公主怎么如此幼稚?”
楚意举起拳头,怒目而视。
“但是臣,就喜欢幼稚的。”
他又连忙说道,眼底含着如水的温柔。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她在闹,而他在笑。
两人又买了一些小吃,才走到宫门外。
楚意停下脚步,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忽然问道:“萧晏,有件事我还不知道,前世的你,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她的?
曾经上元节遇刺,萧晏救下自己,事后还跑掉了,可这和他喜欢自己有何关系?
而亡国前,除了遇刺,楚意记得自己明明和他并没有交集。
萧晏望着她,取出一粒桃子糖放到嘴里,任由甜甜的桃子味道在口中蔓延。
“九岁那年在雍国的冰湖之上,是公主救了臣,不过臣喜欢公主,和小时候公主救臣无关。”
他凝视着楚意的眼睛,回想起后来除了幼时那次,自己第一次见到楚意时的情景。
刚到燕国的少年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几名被徐骧收买的燕国宫人,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污血从受伤的地方渗出,染红了地上的积雪,他咬着牙闷哼,疼得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指腹抠着地上冰冷的雪。
“你们在做什么?!”
远处,一个穿着雪白狐裘,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怒喝道。
她一走近,那些宫人就好像见到猫似的老鼠,全都四散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