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若化不开的浓墨,月光白中透青,隐在厚厚的云层下,四野模糊不明影影绰绰,透着几分阴森。
吴家大院一片死寂,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儿,阴风阵阵掀动门楼上悬挂的白布,仿若无数鬼魂在四处游荡。
云可羡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身子朝椅背靠去。
动作虽轻,却还是被岳翊灵敏的耳力捕捉到了。
“羡儿,这么晚了,他们怕是不会来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岳翊眼皮沉沉,却已习惯了这份黑暗。
接连两夜在吴家蹲守,虽白日休息了两个时辰,却还是感觉周身疲惫,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顶不住了,羡儿那娇弱的身板如何能经受得住?
何况这院子才刚死了那么多人,阴气重不说,这气味着实难闻,说不定那些冤魂就飘浮在哪处,他眼睛看不到,可别吓坏了羡儿。
“嘘。”黑暗中,云可羡微蹙着眉食指竖在口罩外,发出一个短音,示意他不要出声。
岳翊欲言又止,虽心有不忍,却也不敢再作声。
月光透过黑压压的云层时隐时现,不知过了多久,岳翊意识越来越模糊,耳朵忽地动了下。
窗棂上影影绰绰映出一道晃动的黑影,云可羡屏住呼吸,微闭着的双眸蓦地睁大。
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一道黑影似鬼魅般闪身进来,猫着腰一步步走向床边。
只剩下一半的窗幔后,隐约可见大床上平躺着个人,一头凌乱的发丝披散在枕上,看不清面容。
火折子被点燃,跳动的光影下映出男子黑巾遮面的脸,一双三角眼似毒蛇般恶狠狠地看向大床上的人。
床上的男子惨白的面上毫无血色,看不清五官,忽地他动了下,发出一声痛苦地呻吟,缓缓侧过身去,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后背缠着的厚厚绷带上一片暗红血迹。
黑衣人手一扬,火折子瞬间熄灭。
“你果然没死。”阴恻恻的声音透着几分恨意,“老子就不信,这次你还能活。”
黑暗中,银光一闪,朝着床上的人右胸刺去。
“咔吧。”骨头的碎裂声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一室寂静。
阴风四起,吹动枝条沙沙作响,隐约间似是一声声啼哭,令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几道火光燃起,屋子里豁然大亮,黑衣人手臂无力地耷拉着,脖颈处抵着一把长剑,眼中满是惊恐。
看着屋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人,黑衣人只觉一股凉意从头顶直达脚底,他这是入了别人的圈套?!
“陆忍,将他带回去。”岳翊只想快些回去休息,不耐烦地沉声道。
“是。”床上的人一脚踹开黑衣人,撩开面上凌乱的发丝,露出陆忍涂了白粉的脸。
“砰。”黑衣人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刚好那条骨头碎裂的手臂垫在身下,发出一声鬼哭狼嚎的痛呼。
两名兵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他,拖着朝外便走。
“等等。”云可羡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们,几人停下脚步,“将他的嘴堵了。”
陆忍从身上扯下一团绷带,上前扯掉黑衣人面上的布巾,将染血的绷带塞进他口中。
黑衣人转头,一脸狰狞地盯着云可羡,似是一头饿狼,想要将她吞吃入腹。
“啪。”陆忍扬手重重扇在他脸上,发出一声脆响,“看什么看,快走。”
御书房内,承顺帝正翻看着奏折。
“皇上,泽王殿下来了。”大太监林继轻声提示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
“老三,坐。”承顺帝抬起那双沉肃明锐的眸,看向岳泽的目光不自觉温和些许。
“谢父皇。”
林继悄悄退了出去。
“老三啊,回皇城也近一个年头了,比起那边关之地,觉得在皇城如何啊?”
“我南岳繁华昌盛,纵是边关也非苦寒之地,儿臣在军中待惯了,只觉皇城生活并不及军中潇洒自如。”岳泽道。
“哈哈,朕看你是野惯了,可曾在心底埋怨朕将你召回?”
承顺帝爽朗一笑,眼角深壑毕现,岳泽忽然发觉,这一年来,父皇似乎沧桑了许多,鬓边的白发又添了几缕。
他忍不住道:“父皇是天子,儿臣自当听令。父皇近来身体可好?那失眠的毛病可有再犯?”
承顺帝摩挲着手中的奏折,那一贯威严的龙颜上是说不尽的慈爱之色,仿佛此时卸去了君臣身份,他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在感受着来自儿子的关切。
“老毛病了,无妨。倒是泽儿,既知父皇劳累,还尽想着到军中逍遥快活,怎不知替父皇分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