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从酒楼出来,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际,乌云遮月,没有一丝星光,似是又要下雪了。
凉风刺骨寒气逼人,街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行人。
他将头上的毡帽朝下拉了拉,一步步慢慢走下台阶。
“啊,疼,疼!大爷快放手!”忽地一声凄厉的哭喊传入耳中,青峰不由停住脚步,循着声音看去。
借着门楼上灯笼微弱的光线,只见不远处,一个发丝脏乱,浑身打着补丁的小乞丐被人捉住了手腕。
“该死的狗东西,连你也敢跟大爷要银子。”男子狠厉的声音嘶哑暗沉,仿若地狱里的恶鬼,带着森森阴气。
随之“咔吧”一声响起,小乞丐哭声从凄厉到微弱,身子不住地颤抖:“啊,啊,大爷,饶命,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
青峰隐在毡帽下的剑眉蹙起,男子那声音竟是有些熟悉,仿若从哪里听过一般。
“滚。”男子一把甩开瘫软在地上的小乞丐,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朝着他身上啐了口,“呸,脏东西,再敢触大爷霉头,小心你的脑袋。”
阿赤?青峰放慢了脚步微微抬眸,这声音他在公主府里听过,难怪有些熟悉。
小乞丐趴在冰冷的地上,一手托着垂下的手臂,周身颤抖低声啜泣。
阿赤瞥了眼手中脏污了的帕子,嫌恶地随手扔在地上,快步朝着前方而去。
青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疾步走向小乞丐,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落在眼前,小乞丐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一道黑影似离弦的箭飞离了视线。
阿赤一路疾走,七拐八拐来到一处高墙边站定,转身四下瞧了瞧,将小指放入口中,三声长短不一的莺啼声响起。
墙那边立时有了动静,一道压低的声音传来:“师兄,进来吧,公主等你多时了。”
阿赤足尖点地,飞身跃入墙内。
茫茫夜色下,青峰从暗处闪身出来,绕着围墙来到一处高门前,门楼上悬挂着两盏宫灯,红光映照下,一串金色的字符发出幽幽冷芒。
牌匾是西陵文字写就,青峰来到西陵近一月,也学了些基本的西陵语,他认出,牌匾上的一个词是:公主。
“爷,属下刚刚见到阿赤了。”
油纸包里,鸭肉烤得焦香,看上去黑黑红红的,外皮淋了一层厚厚的橙子酱,酸甜的汁水将鸭肉浸透。
这菜品搭配得虽怪异,尝起来却意外的不错。
夜幕辰挟箸,夹起一块橙酱鸭,抬眸道:“你今日迟来,是去追他了?”
青峰点头,将见到阿赤的事讲了一遍。
“爷,要不要属下……“青峰眼眸暗了暗,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夜幕辰端起茶盏呷了口,淡然道:“暂且不必,留着他还有用。”
青峰不解,却也没再追问,面上带了一抹担忧:“爷,那小子憋着一肚子坏水,您要多加提防。”
不要说阿赤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任谁受了那般屈辱,也定然会怀恨在心寻机报复,何况他本就妒忌王爷刚来便被八公主赏识,超过了他在公主府的地位。
“放心,凭他还伤不了本王。”想起那日阿赤在背后偷袭,夜幕辰眸光一凛,眼底不自觉铺上一层冰霜。
弄死阿赤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之所以留着他,一来嫌脏了自己的手,二来若是他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生不如死才是对他最好的惩戒。
青峰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看王爷的神情,不用问也知道定然经历了许多他不知道的凶险:“爷,您能不能跟八公主说说,让家仆进来府中侍奉?”
若是自己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公主府,便能在王爷身边贴身保护,也不用整日担忧,夜不能寐了。
“不必了,过些日子,本王也会离开。”夜幕辰似是早已做好了打算,眸子里的冷意退去,又夹了一块橙酱鸭,动作优雅至极,一道西陵民间小吃让他吃得像是宫廷盛宴的珍馐肴馔。
青峰微怔,王爷这是真要履行约定,在公主府做满一月离开么?王妃还没找到,离开公主府他们还会继续呆在西陵么?天下这么大,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灵音观那边查的如何了?”夜幕辰拿起桌边的湿巾拭了拭唇角。
“那道观在半年前建成的,道长姓洪,听说是云游至此,擅长炼丹制药,因山高路险,很少有人上去,属下昨日夜探,发现有两名暗卫跟在那道士身后。”青峰拿起茶壶,给王爷的茶盏中续上热水。
夜幕辰微微拧眉,帕尔朵果然派了暗卫保护洪道长,那些药丸当真与他想的那般有蹊跷么?
“暂且不用管他,以免打草惊蛇。”
“是。”青峰颔首,将桌上的油纸收起,“属下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嗯。”夜幕辰轻应了声,看着他走向门边,忽又想起了什么,“等等。”
青峰转身,快步走向桌边。
“放出消息,有人在来西陵的路上见到过本王。”夜幕辰眼眸微眯,沉吟着道。
青峰不敢置信地抬眸,八公主前几日还在派人四处查找王爷,若是让她知晓王爷就在西陵,怕是要将整个西陵翻个遍了。
“按本王说的去做。”夜幕辰抬眸瞥了他一眼,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