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穿什么都是极美的。”浮光道。
岳悠悠笑着坐在院中的石椅上,长长地呼了口气。
以往她过生辰,各兄弟姊妹、后宫嫔妃定是要备上一份礼的,及笄礼那天,父皇亲自为她插上珍珠碧玉步摇,风风光光地大办了一场,那样的热闹仿佛就在昨日。
未曾想竟已过去了整整一个年头。
“三公主殿下。”
“小六子!”
小六子出现在院子门口,他抱着一个大大的箱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吃力地自箱子后探出头来。
岳悠悠迎了上去,方要伸手相托,小六子忙向旁避开:“不劳公主殿下,奴才还搬得动。”说着提起一口气,脚下碎步移得飞快,噔噔噔便将箱子抬进了屋。
岳悠悠和浮光跟着走了进去,打开一看,只见箱中各式各样的东西码放得整整齐齐,左边是一摞书,浮光一瞥之下,隐隐看到封面上的几个字,什么“侠客剑”、“美人刀”,赫然是公主最爱的江湖话本。
“殿下临行前特意备好的,殿下还托奴才带句话。”小六子抹了抹额上的细汗。
“哥哥说什么?”
渭平郡的瘟疫形势早已成了皇城密切关注的话题,谈之者无一不惶然色变,乃至于闭门囤粮早做准备的也不在少数。
岳悠悠自知晓朝廷派往渭平郡的钦差大臣是岳翊起,便未睡过一个安稳觉。旁人避之不及,他却还主动请缨……
可岳悠悠心中,竟还有一种令她深觉自责的情绪,让她辗转难平。
她其实很是骄傲。
骄傲之处在于,那个弃自身安危于不顾的、即将拯救黎民于水火的人,是她的哥哥。
自责之处也源于此。
渭平郡亡者众多,哥哥成日里身处其中,她不但帮不上什么忙,竟还隐有一丝心绪沉溺于此番成就所带来的光辉之中。
“王爷说。”小六子清了清嗓子。
“原谅他没有保护好你,他很快就带你回家。”
“哎呀。”岳悠悠别过了头,发辫一甩,“好了,我不想听了。”
她除去披风,弯下身随手翻着话本,小声咕哝:“说得好听,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
没有预料中的感动,小六子以为自己没将王爷的话说清,不禁有些急了,想为自家王爷辩解几句:“公主,王爷他……”
“我已经知道了。”岳悠悠却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毫不容情地打断道。
浮光冲小六子使了个眼色,小六子欲言又止,最后道:“三公主,那奴才便回去了,祝公主生辰吉祥。”
“多谢。”岳悠悠向浮光示意。
“奴才多谢公主才是。”小六子接过沉甸甸的福袋,却也不推辞,连连道谢着退了出去。
岳悠悠低下头,仔细端详着箱中的物什,右边是一个布包,她伸出手,指尖灵巧地一挑,那包袱便散了开来,她只一眼便看出,这是聚香楼的油纸。
包袱里扎扎实实码放着聚香楼的糕点。
蜜三刀、樱桃煎、茯苓糕、如意芝麻凉卷、苓粉桂花糖糕……ъiqugetv.net
“算他还有些良心。”岳悠悠轻声嘀咕。
箱子的正中央还有一样物什,岳悠悠甫一触碰,便摸出了它的形状。
她抽开绑缚的绳索,缓缓将那物掏了出来。
紫金铜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煞是威风凌厉。
那赫然是一根纯正紫金铜打造的九节鞭。
岳悠悠一寸一寸抚摸着鞭节,凉凉的触感一直蔓延到心底,久久未曾言语。
浮光看着公主微颤的双手,好像有些明白了公主的变化在于何处。
她渐渐的将许多事都藏在心里,虽说平日里仍旧嬉玩笑闹、亦喜亦嗔,可眼中却多了丝教人看不分明的东西。
好比现在,明明那般在意,却不愿在小六子面前表露思绪。
“浮光,我要看话本了,你下去吧。”
待大门关合,岳悠悠也缓缓起身,坐在梨花木椅上,不自觉抬起手臂,只见那截白皙的小臂上仍是空空如也,浑无半点瑕疵,她用力摩挲着,直到皮肤上都已起了红痕,在那莹洁如玉的皓臂上显得颇有些狰狞。
她呆呆地看了一阵,又拿起一本《美人刀》,可书页却迟迟未翻动。
窗外唿哨一声鸟鸣。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定格在窗边一个雕纹古朴的木匣上。
湖畔苇丛间,薄薄的苇叶在朔风中摆动摇曳,发出一片“沙沙”响声,那响声又好似凌厉的霜剑,在微潮的寒气中划破天地之间。
“阁主。”
癸雀笑了一声,神色莫名:“本座回南岳的路上,曾在客栈中听些江湖客聊起星沈阁,有句话甚是有趣。”癸雀长眉一挑,一派凝思状。
“小鬼索命,判官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