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语气讥诮的笑道：“果然貌美。虽说你与华胥女储君有婚约，以做两国和亲之用，本王还是想俘虏了你，收房做个面首。”</p>

弱冠男子的脸是俏生生的白嫩，顶着俊美艳容的高长恭，眉压眼的皮相底下，却是锋芒毕露的黑邃凤眸。</p>

他当着两军阵前，问出一句：“敢问华胥太女风既晓，北周的风陵王，是来赴约的吗？”</p>

风陵王没成想，凭他的脑子能猜透她的身份。当即恼羞成怒，反唇相讥：</p>

“可现在，本王不想娶你了。顶多是俘虏你回去，收房做个面首，以解你砸毁艋艟、杀本王部下的心头之恨。”</p>

北齐中军大将兰陵王静静的听着。</p>

周遭两军刹时间一片死寂，大多人虽听不懂，也知道不是好话，只怕今天这事儿不得善终。</p>

他那张黑金措彩的傩面上雕绘着哭丧鬼脸，漫天飘洒的白雪如柳絮，点缀其间。静默太久，他凤翅兜鍪的双耳上都覆盖了一层白。</p>

鬼面将军再没有一句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龙鳞护腕长手挽弓，镞尖对准她的胸口。</p>

“那便多谢殿下来赴鸿门宴，解婚约。”</p>

刚劲修长的五指骤然撒开绷圆的弓弦，狠厉的镞尖劈空射穿瓢泼大雪，射穿甲胄，敌军小先锋风陵王中箭坠马。</p>

自此一疫，他便恨上了她。赴约赴约，赴的是鸿门宴，解的是婚约。</p>

元无忧当年初封王爵，便为北周打了场硬仗，虽说最后惜败，至少也帮狗皇帝撮合了姻缘。</p>

却不成想，那狗皇帝会是她一生的败笔。</p>

还间接害得兰陵王的生母，那位柔然联姻的公主成了叛出母国的罪人，又被婆家北齐赐死。</p>

时任柔然首领的，正是兰陵王生母的胞妹。柔然历来与华胥交好同盟，而到了西魏女帝元明镜时，柔然被突厥所吞并驱逐，年轻的突厥木杆可汗随即遣使长安，发誓不再兴战柔然，愿以女帝外室婿之身缔结良缘，以修秦晋之好。</p>

西魏女帝擅长的就是对追随者一碗水端平，巴不得天下无战事，可当对一件本就不公平的事一碗水端平，就是偏向了邪恶方。</p>

故而当洛阳之战后，风陵王引得华胥与柔然割袍断义，柔然也早有此意。而突厥也不知是否真会审时度势，还是华胥女真那般有吸引力，洛阳之战后那突厥公主竟然不肯嫁皇帝，而是相中了这位小其一岁的风陵王。</p>

于是从周齐二国，再到突厥柔然，皇室权臣这帮人，没一个不恨风陵王这小哪吒的。</p>

突厥公主非其不嫁，便不知从哪传出个童谣，唱着：“风陵渡口跃龙门，真灵元君第一人。”</p>

在玄门道家，“真灵”即是元神，“元君”即是女仙。这句童谣传说风陵王是得道女仙，直接破灭了突厥公主的情窦初开，连带正跟兰陵王两军对峙的风陵王，都受谣传中伤，负箭坠马，以至北周军心涣散铩羽而归。</p>

在这乱世时代，没人能置身事外，没人能白璧无瑕全身而退。</p>

那年大雪都盖不住的烽火，就在元无忧眼前如灯影烛光般，嗖嗖晃过。</p>

元无忧明明站在原地，却像游走于血战龙门那日，她麻木地望着行驶在不冻洛河之上的北周战船，被兰陵王率领的北齐艋艟砸沉。</p>

她便是因此混入北齐难民里，流落白马寺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