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郎官,是为将帅属官,但从事中郎之职责宽泛,远不只于此。
既可以是职参谋议,谋划朝政要机之谋臣,也可以是皇帝与将帅身边,近侍侍卫之郎官。
而要做皇帝郎官,势必要久居皇宫,与皇帝贴身附耳是为常态。
若是男儿倒也无妨,但偏偏陆昭漪身为女子,担任郎官,已是大为不妥,夏裴却因此将她召入皇宫,外人不闻。
之后,日子一久,不免遭受诟病,而夏裴,再顺势将她收入后宫,又解决了她身为女子出仕的困境,实在两全其美。
可这般算计,陆昭漪心知肚明,而朝臣岂非不知?
方才,殿内咬牙切齿之人,几番挣扎之下终于站出来。
“卫卿似有话说?”
那人年纪二十出头,容貌俊秀,穿着蓝色官服,乃是卫恒。
此人,陆昭漪曾见过,是第五琅琊的徒弟,也曾于陵国军中打过照面。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一身布衣,而且脸上,也无遮挡。
但此时此刻,她知晓自己相貌,与进入陵国军帐时,并无二样,心中隐隐忐忑,这卫恒会不会认出她来?
果然,卫恒神情凝然,瞥眼望了一眼她,转而冲夏裴拱手,“陛下,臣有话要说。”
夏裴点头,示意他开口。
这可是令陆昭漪为难,心中焦虑万分,不知第五琅琊,是否与他说过自己的事。
但却拦不住了。
卫恒仰首,“臣以为,陆七娘既已为前殿之臣,不可,以后宫,宫妾而待之,故,臣请陛下收回,为陛下郎官之妄定。”
他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众臣哗然,纷纷看向陆昭漪,眼神复杂。
此刻,她脸色逐渐放松,唇边浮起微微的笑意,眸光潋滟,心底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这才想到,卫恒此番进谏,很有可能是第五琅琊的授意。
夏裴皱眉,似乎没料想到,这个卫恒,竟然当中质疑他,但碍于朝堂,他忍了。
一旁的杜言眼神忽闪,与身边的人会意。
那人领会,便张口:“陛下,卫恒竖子无礼,竟然质疑陛下,请陛下定罪。”
“江宗正妄言!”
卫恒冷哼,“身为臣子,向陛下谏言,乃是本分,岂容江宗正如此妄加猜忌?”
那人,作为九卿之一,冷冷发笑,眼神掠过他,看向陆昭漪,“女子出仕,世人不容,哼,女子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尔如今牝鸡司晨,是为祸害。”
说话这人,江辛,乃杜言一派,位居宗正卿,当他说到此,也着实打开了其他大臣的话匣子。
九卿之中,大鸿胪卿老迈的身躯,随声附和,“所言及是啊!陛下,自古以来,也没用女子察举入仕的道理,于礼法不合。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光禄勋李正,冷眼瞧了瞧,名义上是他直属下官的陆昭漪,哼唧一声,“陛下,若开此先河,今后怕是引起天下倾覆,朝纲颠覆。陛下还请罢免陆七娘。”
众人叽叽喳喳争论不休,直到过后不久,外头才想起一阵脚步声。
内侍传报,“袁左相已至殿前。”
袁奇来了,陆昭漪浅笑,如她料想的一样,时辰却不差一分一毫。
众人噤声,纷纷冲向殿门望去。
袁奇一身红袍朝服,威风凛凛,走到殿中行完君臣之礼,他才慢吞吞抬起眼皮,视线落在夏裴脸上,轻轻扯了扯嘴角。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受勾辰军师之托,臣携带有河北陆氏,太公陆怀德之罪证,献于陛下,还请陛下彻查。”
殿内众人欲言又止,此等关键时刻,勾辰子让袁奇转交证物,仿佛在告诉别人,他是在为陆昭漪撑腰。
缄默半晌,夏裴面露不悦,却强行压制住怒气,沉声问:“哦?陆太公,是陆七娘的祖父吧?军师此举,是出于何目的?”
袁奇面色不变,躬身,“陛下,陆太公无德,河北陆家败落至此。而今新朝开朝,却要祸害我朝臣子,其心可诛。军师此番,是为大渊着想。”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连夏裴也挑不出错来。
陆怀德年迈昏聩,确实没什么好忌惮的。
听此番话,陆昭漪暗中偷笑,只能低下头来,等着袁奇继续演绎。
夏裴挥手,示意身旁内侍,去接下袁奇手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