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师,皇极门。
大明朝的衣冠禽兽们,66续续走过金水桥。
在左右掖门分野,飞禽们昂昂烈烈走左门,有的彼此见礼,风度翩翩,有的交头接耳,据理力争,有的神情肃然,好像在酝酿大招,更有的一脑门儿官司,想来是有弹劾在身,反正每个人都不是清闲状态,就连讨人嫌的监察御史都瞪大了眼睛,卯足了劲儿,专挑平时跟自己不对付同僚的茬儿,显得朝气蓬勃,干劲儿十足。
走兽们走右边门,这些五军都督府和京营的品显贵们,老的老,小的小,一副青黄不接,后继乏力的怂样,他们打着哈欠,慢悠悠走着,活像一群散兵游勇。
彼此寒暄问候是有的,但是形状就无法恭维了,耸眉毛挤眼睛,弄出的形形色色的声音,也很下三路,丝毫没有重臣气象。
间或有几个结成世仇的武官勋贵们,还张牙舞爪的彼此恐吓一番,抛出几句操爹骂娘之类的污言秽语,“下朝后别走”之类的约架,那都是小儿科了。
反正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帮逗逼都不像是有正事儿来上朝的。
进了宫门,内阁的诸位带头大哥6续来到,不管是骨子里傲气嶙峋的文官,还是嘴巴上耀武扬威的武官,大家渐渐安静下来,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京师中枢这几百号朝参官。
大明的内阁,虽然不像北宋那样,明文规定了群臣避道,礼绝百僚,那威风耍起来可以遮天蔽日,飞沙走石,但是从永乐年间展到现在,近两百年的时光,有些威风和权势已然不必宣之于口。
高拱昂昂头,伸伸腰,张开双臂还做了个扩胸运动,一部粗黑浓密的大胡子柔顺的垂在胸前。
想来也是,摊上这么个牛叉强势的主人,想不服服帖帖都不可能。
他回头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副手张居正和赵贞吉,眼睛里光芒一闪而过,旋即嘴角上翘,似笑非笑,扯出一条不屑的纹路。
都特么是不省心的货,待老夫腾出手来,一股脑儿凉拌了你们。
张居正略微低头,看着前方的石砖,下唇往上抿着,略微鼓起,眼睛里无喜无悲,竟似在悠然出神。
相比于另外两位大佬的八风不动,赵贞吉却不然,铁杆心腹尽失的他有些忙碌,不能从从容容,他一会儿瞄一眼高拱伟岸的身躯,觉得蛋疼,一会儿又瞄一眼心机深不可测如同一汪深潭的张居正,仍旧觉得蛋疼。
赵贞吉还特地往后看了看,在六部九卿之后,翰林院掌院学士申时行,也在那里,这位倒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只是袖子里鼓鼓囊囊捏着些什么。
哼,算你申汝默运气好。
许翰这厮志大才疏,百无一用,真是个废物点心。
莫怪老夫手黑,都是特么自己不争气。
再往后一瞄,看了一眼川陕道掌道御史,对他甩了一个眼神。
掌道御史年纪不小,头已然花白,是头榜探花出身,因为没有强援,一直在督察院混迹。
此刻他小脸儿青白,嘴唇干,头一次操作这么重大的业务,有点儿紧张。
看到赵贞吉的示意,心下又是一提,赶紧回以点头,表示了解,您老放心,妥妥滴。
随即捏了捏自己袖子里也鼓鼓囊囊的奏疏,混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大腿伸过来,可得牢牢地抱稳才是,升官财指日可待啊。
掌道御史眼前泛起一道道耀眼的金光,无数升级、金币、声望和极品装备扑面而来,那是挡都挡不住啊,恍然一条青云路。
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白王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隆庆皇帝升阶御朝,龙椅后帷幕低垂,幽香浮动,罗裙轻摆,一个雍容华贵、风姿绰约的身影姗姗而来,在御驾身后就坐。
却是当朝皇后李氏。
高拱粗眉一拧,终究没有开声。
隆庆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朝会本就不多,偶尔几次还需要皇后李氏陪同,若有欠安,即刻奉驾回宫。
这么个跟自己配合无间、对自己信任有加的皇帝,高拱确实打心眼儿里祝愿他万岁万岁万万岁,但是,看目前情状,天总不遂人愿啊。
熙熙攘攘,你方唱罢我登场,文臣们扯犊子吵架,子曰诗云嘴炮一通,武臣们可耻的云里雾里,昏昏然,朝政许多大事就静静地流淌过去了。
隆庆皇帝坐在龙椅上左摇一下,右晃一下,颇有些坚持不住的架势,本来是直挺挺的坐在龙椅上,现在有些要靠在椅背上的意思了,很多格式化的语句说起来都不太利索。
高拱见状,果断加快了议事节奏,很多不碍大体的,他就直接一锤定音。
隆庆皇帝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对自己的老师频频点头,颇多嘉许。
只是帷幕后的女人,面对眼前的一切,柳叶眉却高高蹙起,拧起几个秀气的小疙瘩,一双丹凤眼里,都是深深的不安。
皇后娘娘的脸色很不好,倒也不全是忌惮高拱,还因为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在做同一个梦,自己穿着很羞人的奇怪衣服在湍急的江水里挣扎,几乎就要溺死,一个穿着打扮也很古怪的男子奋力把自己救起,救起也就罢了,那人偏偏肆意爱抚自己的臀儿,临了又狠狠拧了一把,真是个登徒子。
皇后娘娘暗啐一口,想着那男子的英俊眉眼,扭了扭腰肢,感觉屁股上麻麻痒痒,似乎有很多蚂蚁在爬,两腿之间流出了些许潮意。
高拱三下五除二,大嗓门声振屋瓦,就把事情定得差不多了,大胡子飘飘,跃跃欲试的准备上前做个总结言,各自回家吃午饭,今天的朝会就此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