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依旧有些阴沉,虽然刚刚入春,但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不时有风划过还有些寒意。
江州城南和昨日我所见到的景象差之甚远。这里······就好像人间地狱一般。
难民的人数难以估计,但我估摸着也要在百来号人。他们被安置在一个本就破败的坊内,只能挤在由粗麻制成的布棚之下。好在有义士和官府为他们提供粮食和衣物,才能挺过这个冬天。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自己是幸运的。生在官宦之家,身世显赫,不愁吃穿还可以纵情享乐。但是,如果现在的这位刘牧锦并非官宦子弟呢?如果他也只是一位普通百姓呢?是不是他也会和这些难民一样,备受世道摧残,如草芥一般任人宰割?
“公子,您怎么了?”康季见我表情有些异样,只当我娇生惯养见不得这肮脏的环境。
“没怎么······”我微眯起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只是沉沉地道:“只是感叹世事艰难啊······你看到那边那个孩子了吗?”
康季循着我指向的方位。一个黑瘦的男孩正蜷缩在墙角,双眼空洞地盯着地面,仿佛被抽干灵魂的空壳。
“看他的样子与我应该同岁······只是······哎,命运这个东西真是有够令人作呕的。”我别过身去不再敢直面他们,“我生来便不愁吃穿,可他们同我一样年岁却为了生存颠沛流离。”
此时已然午时,民间义士们已经将米粥和蒸饼取来,陆续向难民们发放。现场的秩序有些混乱,人数众多难免会有哄抢。顿时,坊间便充斥着哄闹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没有多想便也凑上前去帮助那些义士维稳秩序。说实话,我很敬佩这些能切身理解他人苦难并伸出援手的人。
康季见我向义士们靠去,便已知道公子在想些什么,也默默跟了上去。
军伍出生的他并不懂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但他素来崇拜那些豪迈扩大的仁士英雄。而眼前这个少年,好像也蕴含着这些能量。
不知怎地,康季对眼前这位少年有一丝莫名的好感。
随着这些义士一起来的,还有些官差。毕竟这里是流民聚集之处,难免会发生些不可预料的事情,所以尽管不情愿,这些官差也只能随同。
官差都穿着黑色的袍子,通常他们都不会去系衣领处的口袋,就随它这么搭在胸前。同康季一样,他们也佩戴着臂鞲,腰间挎着横刀。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再加上那黑漆漆的横刀,即便你有五个胆子也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不过,极度饥饿的状态下除外。
流民见有人送餐食而来,便一拥而上,瞬间便挤得水泄不通。
整个坊间除了零零散散几十位移动不便的人外,都已经乱成一锅粥。官差怒斥的声音和流民哀嚎哭喊的声音此起彼伏,让我一时有些头疼。
此时我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刚刚那位少年的身上。同刚才一样,他依然缩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目光不断闪躲着。
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硬是挤过拥挤的人群,对着发放餐食的人大喊了一声:“劳烦给我些蒸饼!”
“你这厮!凑什么热闹,快给爷滚回去!”
一旁的官差原以为是哪个恬不知耻的流民想要狮子大开口,等一抬眼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穿戴整齐的年轻人,顿时便来了火。这不是瞎凑热闹来取乐的吗?
“大人!息怒啊!您瞧这周边还有些腿脚不便的······我只是帮他们取些过去!”见那膀大腰圆的官差要动手,我赶紧为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康季也终于穿过人群,见公子与官差起了冲突,便立刻上前护住公子,左手自然地按在刀上。
“宋大哥!这位公子也是好意,莫要动怒。”见这等剑拔弩张之势,正忙着发放餐食的小哥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嘱咐好身边的下人,又悄声叮嘱了一旁的女子便上来劝说。
“喏。”
那官差其实在见到这年轻人还随身带着护卫时,就心知他的身份不低,便不想再牵扯。后又见陈公子上来劝解,便也借坡下驴微微作揖便也退下了。
那陈公子是什么人,自己还是清楚的。他可不想得罪了陈公子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感谢公子出言相救。”
见那义士为我解围,我赶忙作揖感谢。
来者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暗红色的圆领袍,长相端正意气风发,颇有些少年英雄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