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
乞望好奇地用着鼻子拱了拱身边的一朵看似像蘑菇一样的东西,结果,刚碰到蘑菇伞的时候那小东西竟然一瞬缩进了土里,还喷出浓郁的粉末,让乞望止不住打喷嚏。
南亓走上前,看见它这般忍俊不禁的模样实在不忍直视,他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递给乞望,然后糊在乞望的鼻子上,这才让乞望慢慢恢复正常。
“缩地走还真是专克你们兽族的植物,下次,你可要好好记住了”南亓抬头看着乞望,忍不住摸了摸乞望毛茸茸的脑袋。
鱼庭雀站在一侧,举起手中的烟杆对玄脊打招呼:“看来,你也是涂门那达之人”,说着,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南亓,“对山林这般了解,就好像……生灵族一样。”
玄脊盯着乞望打量一番,继而仔细地看着鱼庭雀,与南亓不同,玄脊给人一种沉淀又随时都冷静理智甚至气质深邃的感觉。
“行者应该是遍走夙花集,见多识广,眼界无垠,你便是南亓口中所指的驭兽师吗?”
鱼庭雀用手指抓了抓脑袋:“要说与灵兽结缘,与兽族的关系比起其他人的确不太一样这点,我不可置否。”
玄脊顿了顿,他似乎明白了鱼庭雀所说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么,你应该察觉到了我们之间巨大的区别”玄脊虽然还不确定乞望在兽族中的具体分类身份,只是从它的毛色、体型、瞳色看来应该有着不可低估的实力,“听闻南亓所言,我想,如果你们一行想要离开此地,应该不是大问题,为何……要留下来?”
“这……有些太过于夸奖了”听见玄脊的话,鱼庭雀居然表现出有些谦逊。
“常年在山林间生活接受自然的洗礼,与山中住民打交道,虽然没有兽族天生的敏锐直觉,但至少在衡量对方实力的强弱上,与兽族有相似之处。”
“也对,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没有练就野兽本能,恐怕……你们也没办法坚持到现在吧”鱼庭雀面对两人时,所表露出的真挚还是有区别于他人,往日多调侃他人的鱼庭雀在此时也带着几分敬意。
玄脊看着一旁的南亓,年轻人与乞望似乎已经不陌生了,但玄脊的目光和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缓和,当柔和的地热斯光芒被山林阻隔打碎,只能透过缝隙细碎散落,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不知为何,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仿佛染上了一层当光芒消失之际,便会迎来再不见光明的黑暗一样的余晖之色。
听见鱼庭雀的话,当玄脊再次抬眼看向她的时候,整个人却变得很是平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种事,对此地之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罢了。”
“我们并非是要多管闲事,要说真的话,我们其实也必须尽快赶往中心林,只是……”鱼庭雀看着玄脊,内心莫名涌出一丝很少见如潮涌一样的翻腾感,“世事难料,就像你虽然可以观天测雨,却无法将一切都计算准确,我们所经历的,或许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但也有其他可能……比如命运使然。”
“仅仅只是为了这种理由?”玄脊微蹙眉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行者,应该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的确”鱼庭雀认同地点点头,不觉靠在树上深深吸了一口烟气,“行旅前做好万全准备,行旅路上多谨慎,凡事都要规避最坏的结果,这样才能顺利到达目的地,普通正常人都是如此行事。可是,行旅之路与人生路一样,都是初次踏行于此地上,伴随着只有一次的生命前行,直到生命戛然而止,途中的意外却是无人能预料的。与其担心过多,我想,只要做好接受任何结果的觉悟,那都是没问题的。”
“觉悟吗”玄脊眉头渐渐纾解,迎着鱼庭雀目光的眼神也有细微变化。
听见鱼庭雀的话,南亓起身看着她,然后再次看向沉默的玄脊,年轻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馥郁之色。
“如若不是在这种时候,真想让你们见识到吉吉伊热最真实的美景”南亓眼中饱含着对自己故土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但同时也掺杂着复杂的遗憾之色,“没想到初见造访者,却只能留下这种经历……”
“勿用担心”鱼庭雀浅然一笑,“不管他人如何看,至少在我眼中,我所见之景无关人或兽。本来……这片包容下万物的大地,怎会用丑陋去玷污她。”
“行者且听我一言”玄脊忽然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鱼庭雀,“如果时机得当,希望各位能够尽快脱身。”
“多谢提醒。”
乞望像一只猫一样用着爪子拨弄南亓的裤腿,从鼻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明亮的眼睛似水镜一样倒映着南亓的身影,它转身,用着长长的尾巴扫过南亓的手,似在致以谢意,这才蹦跳着跟上鱼庭雀,用着脑袋在她身上像个孩子一样蹭了蹭。
南亓始终无法放下心来:“真的不会有事吧?”
“她既已做好觉悟,他人的想法只会像是画蛇添足的累赘,而且,我们此时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为他人担心”玄脊深邃的目光随着鱼庭雀的背影远离变得透彻许多,他似乎多少能够理解鱼庭雀的话。
“我明白”南亓对此再清楚不过。
刺兜双腿夹着树枝,倒挂着在空中荡来荡去,一副百无聊赖悠闲的模样盯着从远处回来的鱼庭雀。
“怎么样了?”
“什么东西”鱼庭雀停下脚,神情变得与面对涂门那达两人的时候不同,虽然始终平淡,可是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刺兜松开腿,从树上坠落之时他蹬了一脚树干,轻盈地落在乞望的脑袋上,然后朝嘴里塞了一把黑色浆果,发出牙齿咀嚼的声音:“装什么傻,你不是见到那傻小子了吗?”它仰头,鼻子一皱一皱地用力嗅了嗅空气,“多了个男人,呃……和昨夜隐约在山中闻到的另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在这种时候居然会冒险跑到这里来,为了什么?”
“奉劝我们尽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刺兜从鼻子里发出略显讶异的声音,不过,它始终一副旁观者的态度,漫不经心地继续朝嘴里塞自己找到的浆果:“真是稀奇。”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
“所以才说稀奇”刺兜将剩下的浆果全部吞进嘴里,然后拍拍手和身上的灰土,它缓缓转头盯着鱼庭雀看不真切表情的侧脸,“对吧。你应该也早就感知到了,他们涂门那达一族,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两人,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守宗人。”
鱼庭雀停下脚,眉头紧皱,垂眸间,眼中的瞳光被她以此掩盖,却渐渐收紧了捏着烟杆的手指。
“仅仅两人坚守,还要面对山下那么庞大的部族,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刺兜顺势趴在乞望的脑袋上,它所吐露的每个字眼都寻常不过,可凑成一句话,却听来那么悲凉无力,加上它沧桑的声音,听来,比苍鹰的嘶鸣还要苍凉绝然。
回想刚才玄脊的反应,他是那么的平静,仿佛已经透彻了一切,又自然的接纳了一切,或许正如南亓所说,即便如此,那也是他们作为部落后裔所找到的属于自己的信念,为了这份信念,旁人的看法不过是不知其感的芸芸之语。
“你还想干什么?”刺兜察觉到鱼庭雀身上的异样,对此有些感兴趣。
“没什么”鱼庭雀将烟杆对着树干敲了敲,将残余的烟灰敲掉,声音有些低沉,“既然来都来了,眼下这种情形,也不完全能由得了我们做主……”
“嗯?”刺兜察觉到林子里有异动,转身看向林子外的朝南台,从对面的林子里的一条小径传来了数人的脚步声。
“看吧,现在,这可不是我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情况”鱼庭雀侧身看去,脸上竟浮现出饶有兴趣的意味。
尧九灵没有料到安乌勒的人会这么快再回来。
来到朝南台的一行人与之前布音巴等人有些区别,光看所穿的非日常服饰也知道不可能会是弋狩,更像是部落内的武者和护卫之类的人。
“祭司”领头的男子对尧九灵行礼,“族长命我等前来带走入山的访客,还请祭司能够协助”,说着,男子将手中表示身份的皮革双手递给她。
尧九灵接过皮革,打开阅览后眉头一颤:“要用符绳?”
“族长示意,这是必要所为,以防万一。”
安乌勒之人用着看似恭敬的态度却说着让尧九灵不能拒绝的言辞。
“我知道了”尧九灵重新卷好皮革,然后看向身后的小咩,“既是如此,我也让司童替我走一趟。”
鱼庭雀等人被再次带到朝南台前,前来带走他们的这群安乌勒之人手里拿着与他们人数一样系着一颗铜铃的符绳,然后将符绳绑在众人的手腕上,连同乞望和刺兜,一个不落。
“这是干什么?”众人不解。
“请勿见怪,毕竟各位是初到吉吉伊热,人生地不熟,加上我们很少接触外面的人,为了安抚其他族人避免出现意外,也为了让各位行动方便,以此作为特殊标记,没有其他意思,还望各位能够入乡随俗。”
刺兜就像一只脚上沾上泥水的猫一样用力甩腿,但很神奇的是铜铃居然没有发出声音。
“那么,请各位虽我们走一趟,族长正在恭候。”
“这可是盛情邀请”鱼庭雀说着看了一眼真北,“怎能拒绝呢~”。
走在人为开凿的山路上,与涂门那达领域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色和感受,安乌勒的领地似乎更具有烟火气,而且偶尔还能看见特殊的记号以及应该是祭司留下的符绳痕迹,还能见到更多的人工建筑,就像是被规划过一样有序。
小咩走在鱼庭雀等人的前方,一跳一跳的下台阶,就连动作也与羊羔很像。
或许是之前没有注意到,鱼庭雀竖起耳朵,似乎偶尔能够听见从林子里响起的荡漾铃音,每一次响起的时候,手腕上的铃铛似乎都会小小抖动。
当一行人跟随这群安乌勒之人走出山道,站在高处往下俯瞰,与其说山下的是一个部落,还不如说是堪比一座与山林结合一体的小镇,人声鼎沸热闹十足,依山而建的木质楼屋层层叠叠几乎顺着山势斜铺展开来,楼屋的色泽也很好的融入自然,乍看之下还以为是自然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