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灵子是没有死亡一说,在恒久的岁月中,很多古老的灵子甚至已经忘记了时间,永远存在,以至于都在期许消亡的时刻,你能明白那种心情吗?什么感觉都没有,连石头、树木、水流都有改变的一天,可是我们并没有~”
“浅晕”真北忽然轻按胸口,此时心里怦然而舒展开来的巨大漫无边际的虚空感令他有些无措,不是不安,不是恐惧,自己整个人都在逐渐融入一片虚空,就连温度,呼吸,心跳,都趋于平静,“浅晕!!”
随着真北有些急切的呼唤,浅晕这才收敛自己灵子的扩散能力,然而真北在回过神来后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开了一个无垠的洞口,重新涌现的人的感觉让他此时浮现出本能的惧意,让他忍不住竟然捏紧了双手,原来这就是浅晕所说的灵子的世界。
“其实,我们很羡慕你们人族”浅晕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缥缈,然后,又不再说话。
翌日。
天刚亮,鱼庭雀一行人早早便收拾妥当,虽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但都默契无语,随着南亓的带路开始翻山离开。
跟着南亓走在不像有人踏足的山路上,山中的晨雾缭绕,因为地势的攀高似玫瑰色的云雾悠然在山中随风穿梭,令所有人时而隐身时而现身,宛如置身在画作中看不真切的仙境。
当宫彼乐回头看向背后走过的路,随着地热斯升起,光芒照在吉吉伊热山上,山林中的树木竟像珍宝一般闪烁着各色的光芒,宫彼乐一愣,她再看向身边的树木,那光芒似乎是从树木本身渗出的树脂结晶上发出的,神奇的是,不仅是从树木里,许多脚边的杂草上凝结的一层水珠也带有结晶沙状的东西。
耳畔传来一阵水流声,越发接近时,声音越大,直到走出山林,这才见到一个马蹄形的断崖对岸,从更高的地方顺流之下一条玫瑰带金色的小瀑布,当地热斯的光芒越是强烈,那水流反射出的光芒也就些微改变。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我会指引你们继续往东侧下山”南亓忽然停下脚,“但是那边是安乌勒部落所在,也是下山的必经之地,只是如果你们此时出现在那边,必定会被扣留下来”
“因为我们途径涂门那达之地吗?”真北忽然脱口而出。
“是的,这也是最正常不过的判断”
“所以你们只能从那边那条崖壁藤桥越过断崖沟,从那里下山以后,应该能够减少一般的路途到达中心林”
南亓侧身指向南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看还好,那垂直光滑的山壁上看起来应该是用藤蔓简易编织成为的藤桥,仿佛是一张纯白恶鬼的脸上裂开的大嘴,对试图从此过的人露出欢迎之至的笑容。
就连鱼庭雀见到这种情形也不由得睁大眼睛吞咽口水:“只、只有这条路?”
“我以为这对驭兽师来说应该不会陌生”南亓反而有些好奇地看向她。
“是啊,的确不陌生”鱼庭雀抿了抿干巴巴的唇。
刺兜倒是对此很熟悉挺满意的点点头:“对兽族来说,这种兽道已经可以说是不错的杰作了!”
“欸!真的吗?”宫彼乐此时同样只觉得双脚有些酸软,往年她就算跟着壹那麻上山采药,却也几乎不会选择这种路。
忽然南亓脸色一变,他转身看向东边的树林抬手示意让鱼庭雀他们安静下来,身边顷刻间只剩下一片瀑布的流水声,以及偶尔鹰击长空的嘶鸣声。
“安乌勒的家伙进山了”南亓说话间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弓弩,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你们还是快点离开,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语闭,南亓已经朝着东部方向跑入林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鱼庭雀看向真北:“你决定吧。”
“察林,如何是好?”真北看着南亓离开的方向,眼神深邃又复杂。
季玄珂看向那摇摇欲坠的贴壁藤桥,身边宫彼乐一脸担心,他陷入沉思。
南亓入林不久,耳畔所捕捉到的气息便四散开来,这人数,比起上一次又增加了,而从对方的动静听来他一点都不陌生,不必想也能猜到都是擅长山林行动的弋狩类有经验的人。
“呃!?”
南亓抬起手中弓弩倏地转身,当看清来者时他连忙收势。
“居然让人悄无声息地接近到这种距离,你在干什么,南亓”出现在南亓身后不远处的男子对南亓的反应很生气,来者一袭深棕色束服(便于山林活动且隐藏自身的服饰),靛青色干练的短发下有着琥珀色双瞳,整个人看起来比南亓年长,眼窝深邃,泪沟分明,但是眼神却犀利不已。
“南亓一时慌乱,所以才会……”
手持一柄兽齿斧,背后背着一张短弓与箭筒,男子看见南亓的状态露出一丝疑惑,他几步便来到南亓面前紧紧盯着他:“昨夜未见你回来,你去什么地方了?”
“我一直待在山腰,中途发现了一些异常”
“你的身上有陌生人的味道”未等南亓说完,他稍微靠近嗅了嗅,不觉蹙眉,“不是安乌勒那群人身上的味道,你遇见什么人了?”
“只是一群误闯进来的过路人,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
“愚蠢!”
“玄脊”南亓看见他转身欲走连忙低声阻止,“我已经确认过了,他们不是安乌勒的人。”
“终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天真给害死”玄脊那低沉深邃的声音连同馥郁的眼神让南亓立刻止步。
南亓垂眸,年轻的脸上被愧疚之色渐渐蒙蔽,忽然身边的动静让两人皆默契相识后连忙隐藏起来,从不远处树丛的摇曳程度可以判断对方前进的距离和速度,但今日安乌勒的人似乎采用包抄的架势,派出的人数远超过往。
“已经按捺不住了吗?”玄脊稍稍抬头,拨动隐藏身体的树丛。
他瞳孔转动,捕捉对方的动静开始在脑子里快速搜寻脱身之法,他看向身后地势较高处的南亓,对他仰头指示,南亓便收起手中的弓弩就近选择了一棵与身体差不多宽的大树几乎无声地朝上攀爬。
嗖——
南亓隐身在树冠之上占据上风之地,这个角度完全将下面的所有动作都一览无遗,他扣动弓弩的机关,朝着那些一点点挪动身体的安乌勒弋狩发射弩箭。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对方霎时停止了前进并将自己隐藏得更加隐蔽,同时密切关注高处的各个角落。
大家都是山林出身,对于在山林之中如何迎战都心知肚明,如果不能抢占先机或是登上高地,那么就会处于相当被动的位置,而此时的情况对安乌勒的人来说就是非常不利。
南亓此时也一样不会轻易射箭暴露自己的位置,现在,两方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看谁率先沉不住气。
僵持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不远处被惊飞的黑鸟腾飞的那刻,下面藏身的安乌勒皆同时朝着可能藏人的高处树冠发射弩箭,一阵箭雨齐射,安乌勒的弋狩开始打算快攻。
南亓虽然借着树干躲避,但此时在箭雨中无法探出身。
原本躲在灌木中的玄脊看准时机采用突袭的办法一个接一个将接近之人全部击倒,南亓此时也在高处默契配合,将已经暴露位置的射手一一解决,虽然只有两人,但气势和十足的配合,一通默契下来,竟然将对方庞大的包围圈给突破。
“玄脊!我知道你在这儿”忽然响彻山林的男人声音如野兽般啸起,“不管你们怎么坚持,结果都不会改变,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么躲躲藏藏的根本不像你。你出来跟我再比一场,你是守宗人,我也是安乌勒的武者,我们堂堂正正的来比试一番!”
南亓一愣,拨开树叶看向下面的玄脊。
玄脊默不作声,他很清楚对方是谁,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玄脊,只要你出来,我让他们全部撤下来,绝不使阴招,你知道我布音巴从来都不屑用那种卑鄙的手段。”
玄脊抬头看向南亓,用着目光示意,随即转身消失在密集的灌木丛中。
南亓再次举起弓弩,他看向不远处早已做好标记的大树,随着几只弩箭射出,整座山林早早布下的陷阱机关被启动,耳畔顿时传来无数人中陷阱的尖叫声,同时也令那吼叫的男子再也没有呼喊。
虽然暂时阻止了安乌勒的进攻,可这种阻拦很快就会失去效果,而看他们的架势,每一次进山都增加了弋狩的人数,恐怕,的确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南亓赶上了玄脊,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林中,时刻警戒着身边的环境,就连一只寻常不过的野兽动静也能让人心颤。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走在这座山里的时候,不得不警惕周遭的一切”玄脊忽然停下脚,用着低沉沧桑的音色喃喃出声,“真是可悲。”
“你后悔了……”
“你说什么?”
被南亓那脱口而出的话给刺激到的男子一瞬收敛眼中的迟疑,转身那刻,眼中的戾气似镰刀一般锋利。
南亓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说出这句话,而脑袋里此时一瞬闪过昨日鱼庭雀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眼中的惧色将此时映照在眼中的玄脊整个人都染上了赤色。
玄脊稍稍眯起眼睛,眼神冷冽穿透面前的年轻人,忽然他察觉到一阵异样,朝南亓靠近了蹙起眉头盯着他的眼睛:“南亓,昨日,你遇见的是什么人?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我……”南亓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事能够瞒过这个男人,但,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
忽然玄脊侧身看向瀑布的方向,脸色有些异色:“你带他们去瀑布了?”
“我想让他们从那里离开……”
玄脊顿时呼吸加重,脸色沉下来,转身加快步伐赶去瀑布的方向。
当两人快步赶来的时候,不仅没有在这里找到鱼庭雀他们,甚至从山路上的脚印判断,他们应该是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南亓检查地上的痕迹,不觉一愣:“安乌勒的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