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更是一个个眼神慌乱又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
“如果这孩子不是西尼尼都,那……那送进去的西尼尼都已经死了,我,我们怎么办?犀童贝,犀童贝要怎么,要用什么办法去采?那只大鸟一直守在那里,我们……我们……”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奈须其还活着,还有希望,他还能生!”
“不对,不对”突然有长老反应过来,“那日这小鬼分明通过了言证,他分明就是西尼尼都!”
“啊,那个啊”男孩轻蔑的看了一眼鱼庭雀,“为了你们所谓的言证我也是挺够呛的,言证之前都要用西尼尼都的脏血从心口灌进去,真是恶心死我了。”
鱼庭雀想起了那日这个孩子在自己接近时突然抓住自己的举动,当时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一个孩子接连几日都要被人采血会有这种反应很正常,可是,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是害怕,甚至是带着一瞬即逝的攻击性,那并不是一个关在这种屋子里的天真孩子该有的本能反应。
“既然这场戏已经演完了,我也该走了”男孩说罢便嫌弃的脱掉身上一重重的华服,一袭普通的束服穿在最里面,看来早就做好准备了。
“抓住他”
长老一声令下,护卫们立刻行动。
“不管你是谁,既然知道了这座小镇的事情,就不能让你活着”
“吼~”鱼庭雀听罢所有事的来龙去脉终于明白了一切,她闭上眼,曲起单腿靠在一边的门上,“也就是说,包括我在内了。”
“把奈须其带走,其余的人,一个不留!”
鱼庭雀盯着这个孩子手里的木雕,没有丝毫紧张或是打算有其他的动作,她只是幽幽的开口:“小鬼,这么有底气,你是相信那个人会来救你吧。”
“我不叫小鬼,我叫童参。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在等他们!”
长老们带着几乎呆滞的奈须其刚转身,护卫便一把抓住童参的手臂举起了手中的钢叉。
噗——
鲜血喷涌而出的簌簌声,美妙似风声沙沙作响,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一条断臂稳稳的掉落在脚边。
童参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但表情却有些变化,血点溅在他稚幼的脸上,孩子此时的脸却无比的平和,他稍稍仰头,整个人好似向日葵般追着自己的光芒。
鱼庭雀哪怕不回头也感觉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冷暗感,今日的天气也如同预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直阴霾满布,一丝光芒也不倾洒。
童参抬起小手抓住站在自己面前之人的行者服,他仰视着面前之人,来者伸手轻轻擦拭他眼睛旁边的血点,动作轻柔又缓慢。
“能剪萝,没想到你就是巢鬼!”
随着鱼庭雀的声音响起,对方也不再隐藏,伸手揭下帽子,露出那张冷艳的少女面庞,只是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那个时候,不是告诉行者了吗?”能剪萝转身,伸手指着自己的眼角,“你却视而不见。”
鱼庭雀闭上眼无奈甚至无力的点点头:“是啊,的确是”,她说着看向她行者服下那若隐若现的工具包,那是在翳宿屋的时候被自己撞倒的少女身上的东西,原来那个时候也是她,“我的确是有眼无珠,从一开始就太自负了,明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偏偏只靠着直觉和小聪明一直被人牵着走。”
童参看着慢慢站起身来的鱼庭雀本能地拉了拉能剪萝的衣服,他察觉到了从鱼庭雀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这个计划,我想你一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实施了”鱼庭雀说话间第一次稀疏平常地拔出惹双栖,直直面对能剪萝,“现在的结果,就是你想见到的?”
能剪萝将手缩回了长袖里隐藏自己的武器,她偏侧脑袋,整个人如同一个赤子,即使双眸里黑暗幽深却纯粹十足。
“是的,但是,还不完全,我想要的,还有一件东西没有见到。”
“你究竟是什么人,与我平氏有何渊源,你要这么做?”
奈须其整个人像大病了一场,原本就沧桑的脸变得更加惨烈。
“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妻子,我的家,我的昂达,一切都付之一炬”能剪萝非常突兀朝着奈须其吼叫,让童参也吓了一跳,但她瞬间又平复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怪异,“也因为我自己,让阿穆和昂达都不要我了,呵呵呵呵,是不是很戏剧性?”
鱼庭雀面色凝重,却并未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如果说在翳宿屋感觉到巨大的黑暗吞噬感、在收敛尸体的屋子外感受到的是压迫感,那么此时面前这个肆意流露出煞气的人,却让她感觉到铺面而来的凄凉感,那是比孤独更加可怕的感觉。
“但是不要紧,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找到替代的东西了,让我能够成为真正的雕花师的作品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话音刚落,能剪萝一个回旋闪身绕到一名护卫跟前,对方来不及后退便愣愣地看着自己消失的双臂,就连鲜血也似乎没有意识到,片刻后才喷洒而出。
童参呆呆地看着自己明明紧抓她衣服的手,根本还未从她何时消失眼前的动作中缓过来,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护卫已经像被砍菜一样变得只零破碎。
“住手,能剪萝,够了!”
鱼庭雀眼疾手快将惹双栖挡在童参的睫毛前,而能剪萝正面面对护卫往后一个收势蓄力,从衣袖中露出的刀尖刚好触碰到她的刀刃面上,如果不及时,童参的眼珠会有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随着能剪萝那犹如舞蹈一般利用行者长服快速隐藏手中的兵器,这群根本不是对手的护卫连她手的动作轨迹都捕捉不到,皆一一丢掉性命,而鱼庭雀的一招却让她不禁牵动嘴角露出笑意。
奈须其靠近了终于能够看清她的脸,却一愣:“你的脸……那颗痣,难道你是……”
啪——
鱼庭雀急速挡在奈须其身边一挥刀,将她掷出的一柄雕刻刀打飞:“我叫你住手!”
短暂露出地笑意在此时一瞬消失,能剪萝不解的盯着鱼庭雀:“看来,你也是跟他们一样,跟这个地方的人们一样。只要自己好,只需关心自己,其他所有碍事的东西都一并消失了最好,是吗?就像你那日所说,只要除掉那只凶兽,小镇就能永享太平……”
“你怎么认为,我无所谓”鱼庭雀并不打算说服她,也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你有什么经历,也与我无关,我虽然有一半是为你而来,可另一半却不是。”
“果然”能剪萝抬起手,用刀尖指着她,“你是追着我而来的那群人里很危险的家伙,但还有一人,一直紧咬着我不放,那个男人,是谁?”
鱼庭雀没想到她竟然察觉到了,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手了得的缇卡居然觉察力这么强,甚至能够在隐藏气息的同时,连追猎她的人里有怎样的实力都一清二楚,看来,她之前暴露的行为,的确有些刻意。
“为什么突然要故意杀人?”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看你们太蠢了,所以不得不给你们一些提示……”
“是为了将所有人的目光,从镇主家里这件事上转移开,对吧”鱼庭雀在知道了她与童参相识这件事以后也理清了大部分的事情,“是你让童参混进来,参与了镇主以为天衣无缝的换子替身计划,你是最不希望有人破坏这件事的人,但让你没想到的是,有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散布谣言说:西尼尼都并非镇主的亲生孩子;所以,也是你帮助童参出主意应付言证的。”
能剪萝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将一柄雕刻刀上的血迹轻轻拭去,对刀刃的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她雕花师的习惯和执着。
“你、你是彻子蔓与那位雕花师所生的女儿?”奈须其颤抖双唇低低地出声。
鱼庭雀看见她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应该是被说中的反应:“彻子蔓?”
“夫人?”早就被吓得缩在角落的乌桃听见熟悉的名字时这才有了反应。
旦听得能剪萝牙齿发出咯吱声,手里捏紧刀柄的声音也响起:“你没资格谈我昂达!”
“呃!”
鱼庭雀重重的接下她朝着奈须其狠狠落下的一刀,两人皆是逆手持刀,刀刃相撞间两人的力量也正式碰撞互咬,能剪萝看起来个子瘦弱且行动迅速,应该不属于力量型武者,但这一刀却让对接的鱼庭雀也有些吃惊,奈须其应该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围着奈须其,两人展开数次短兵相接招式的交手。
这姑娘与鱼庭雀对招不仅没有落下风甚至能够从鱼庭雀对自己的见招拆招里很快学会聪明反噬,在鱼庭雀擅长的快攻领域竟然让能剪萝先夺得了上风,耳畔传来数次撕裂声,随着鱼庭雀最后的拉刀将她靠力气推出,鱼庭雀的行者服上已经被割裂了数道口子。
“我的昂达,是东部最有名的雕花师,不,不仅是东部,即使是在整个夙花集,能与我昂达有同样声誉与实力的不出一二,他也是在继承家业后不久,娶了一位让人倾羡的美丽莫玛为妻,虽然这位莫玛是外来者,可昂达并不介意,甚至为了她甘愿与族人争论,两人扶持着,过了一段还算平和的日子”能剪萝慢慢的晃动手里的雕花刀,开始来回踱步自喃,“但是数年后,不知何因,她抛弃了昂达,也抛下了一切,不辞而别……”
童参这是第一次听见她说起自己的事情,神色有些晦暗。
“从那时开始,自我记事起,昂达每每稍有醉意,只要看见我,就只会说一句话:你不是我的女儿,你跟她一样,是到这个家来折磨我的恶毒女人”能剪萝就像在讲着陌生人的故事一样,她抬眸缓缓转向鱼庭雀,“所以昂达从不会用正眼瞧我,等我再大一些,有人告诉我:我跟那个女人生得一模一样,却不是昂达的女儿,是那个女人怀着与别人的孩子时跟昂达结亲,生下我之后,便又离开了。”
鱼庭雀脑袋里顿时闪过须魉金的身影,她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须魉金会这么执着追猎这个名为巢鬼的少女了,如果能剪萝说的是真的,那么须魉金的目标,应该是她的母亲,那个完全如杜鹃鸟一样行径恶劣的人!
“昂达清醒时候的冷漠,醉后的千番指责,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能剪萝的精神与情绪起伏很大,每次升高音调的时候都像远方闪电滚雷音色下受惊的飞鸟,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我会用自己的实力和作品让昂达对我,就像对那些没有任何关系的天赋孩子一样不吝赞许,我会成为让他骄傲的雕花师,只是我的作品,是活人!”
“你真是没救了。”
鱼庭雀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眼前这个就连逐渐崩坏这个词也已经无法形容的少女,看起来与恶鬼无疑。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阴暗的宅邸,鱼庭雀恍惚间越过能剪萝的肩膀看见一个站在庭院水池边的熟悉身影,就在她刚想开口时,随着光芒黯淡,人影消失,可是气息还能捕捉到。
“须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