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行者独自前往……呃!?”
未等对方的护卫说完,乞望已经不耐烦的冲着这群粗鲁的家伙发出低吼,鱼庭雀甚至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只是安静悠然的收拾自己,直到听见对方拔出剑刃的声音响起。
“劝你们还是多考虑考虑”鱼庭雀扭动脖颈,眼神变得凉薄了不少,她连头也不回的拿起放在一旁的烟杆,幽幽的低声开口,“我家乞望这几日一直憋着没处撒野,我倒是不介意你们陪它消消食。”
站在一旁的苏合沉默的看着鱼庭雀的侧脸,不过几日的时间,她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和那群粕茄,我一个也不敢忘,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我随后就到。”
被鱼庭雀与乞望的气势所慑,这群护卫不得不退出去,来时有多稳重,去时便有多浮乱。
“这儿……,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苏合试探着开口问道。
“嗯,有一些”鱼庭雀背对着她不知何表情,忽然她转身,唇边多了一抹可以的弧度,“不过是一些……不值得像你这样的缇卡知道的事情,多谢了。”
见她要走,苏合想也没想便伸手拉住她:“真的……没事吗?”
“嗯,去收尾而已”鱼庭雀像平常一样微笑道。
苏合的眉头却渐渐蹙起,她的表情可不像没事,明明就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
鱼庭雀从后街穿行,转角一个熟悉的人影让她停下脚,当看见对方离开,她这才前后脚来到一个熟面孔的男孩子跟前。
看他手里的木刻已经近乎完美的完成了,鱼庭雀这才开口:“小子,你跟她是要去翳宿屋卖木刻吗?”
“欸?你说萝萝啊”上次被伙伴扔野里王鸟屎的男孩子头也不抬,此时非常认真地转动手中已经完成的木雕做最后的检查,雕刻的三只飞鸟高低重叠,每一只形态迥异,甚至展翅的羽翼线条都非常精细。
“啊,对了,她是叫能剪萝来着,我刚看见你们在说话,她也刻好了?”
男孩突然一副你真奇怪的表情盯着她:“萝萝对这件事又不感兴趣,欸~,你不是上次那个人吗?难道你上次没去那里啊?”
“我去了,不过没见到人,就见到能剪萝……”
“啊?蠢啊你,萝萝就是住在那里的,她的手艺可好了,不管雕什么都能雕活……了?”男孩子意识到鱼庭雀的不对劲,在她面前挥动手中的木雕,“怎么了?”
鱼庭雀一瞬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再也顾不上其他,追着刚才能剪萝离开的方向加快速度跑上去,可是尽管她脚程已经飞快,但还是一丝气息都没有捕捉到,甚至连身边的乞望也再次没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今日阴云满布,似乎是要下雨的节奏。
鱼庭雀再次踏足镇主家的府邸,只是这次门外的护卫增多了
砰——
她刚跨步走入,大门便被重重关上。
她却只是冷哼一声径直来到那熟悉的会客庭院前,远远的,便见到乌桃站在庭院中那巨大的水池前。
鱼庭雀再次见到奈须其,不管是心态还是此时的眼神变化都已经截然不同。
“我知天下父母心,不过,为了您家的孩子,您可真是……煞费苦心,居然连那群老家伙都骗了”她看向乌桃的一侧,视线落在水池边正在投喂的西尼尼都身上。
奈须其并不打算否认,始终保持冷静,可这双眼却并非空洞无物,反而是装满了隐忍和馥郁。
“我知道对那个孩子不公平,可我甘愿背上一切的罪孽,来换取之后我族裔的所有解脱,彻底斩断这段孽缘……”
鱼庭雀忍不住发出讥讽又悲叹的笑声,眼中却闪烁着矛盾的怒火光芒:“说什么屁话。”
奈须其很清楚,想要让她理解自己为了自己的孩子,却选择了一个与自己孩子一样的替身去完成祭礼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无论什么理由,这都是一桩非人所为之事,但他其实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从儿时得知家族与小镇的真相开始,这件事一直埋在他的心里。
“我说镇主,我对你来说还是对这个小镇来说都是外人,其实我根本不想管你们的破事儿,可是……”鱼庭雀眼前始终萦绕不断那个男孩的影子,“你这么做,对一个孩子居然下那种狠手,哈,好在是提前毒死了,没让惊麓生食也算是……”
“毒死?”奈须其骤然惊起,“我从没让人那么做,送走的时候,明明吩咐只、只是用药让他睡着了罢了,我从没想过毒……毒杀他”
鱼庭雀见到他这种反应,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还是演的,她叹口气看向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两个生得如此相似,然而命运却是天壤之别,生为父母,看着他们的脸怎能下得去手?
“那也无所谓了,不管是毒死,饿死,还是最终被惊麓所食,有什么差别?”
“不,不,难怪到现在还没有反应,可是……即便如此,按它的习性,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奈须其一改从容和冷静,似乎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计,“那……,这样的话,长老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说着,奈须其顿时一脸惊恐和慌乱。
看见这种反应的镇主鱼庭雀一愣:“你家护卫找我前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件事吗?”
“护卫?”奈须其眉头一皱,“这里的所有护卫都是长老们安排监视我们的……”
说话间,突然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乌桃立刻反应过来拉着西尼尼都立刻躲起来。
“很好很好,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带着无数护卫前来的长老们看他们的架势也知道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原本将希望寄托在这种来历不明的行者身上就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狡猾又命大的家伙,不仅没把事情办好,还侥幸活着”一改之前装可怜模样的长老此时凶相毕露。
对方的每个字都刚好命中中心,鱼庭雀已经忍不住要露出笑容来。
“还有你”他们怒目圆睁,一副狰狞的表情瞪着奈须其,“奈须其,你究竟干了什么?那头怪物不仅没有像往年一样吃掉祭品留在洞里,反而守在巢里一动不动,现在整个五加山别说进去,野里王和其他的鸟兽全都被惊醒了,寸步不离。”
奈须其不再像之前一样按捺,那张压制着的脸上浮现出绝望又嘲讽的笑意:“活该,活该!就因为我平氏一族的初代,曾被选中成为神之子与灵兽有神交能力,甚至为了这个小镇能与之和平相处甘愿牺牲自己进入五加山,你们竟然世世代代都让我们族裔成为你们利欲熏心的牺牲品,我不会像先代一样任人宰割,更不会让我的后代继续成为你们的饵食!”
“奈须其,你可真是自私自利,难道要我整个钦塔夫小镇的住民为了你的自私去送死吗?你难道想让你的先代们所做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吗?”
“闭嘴!”奈须其此时的愤怒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如果没有了你们,这里的人们一样能活,我们平氏一族也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可你们却为了五加山内的优质矿石犀童贝,将我一族代代子嗣都毫无愧疚的投喂给镇山灵兽,你们比起那头灵兽,更可恶。”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也不看看你平氏一族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给的,你竟然……”
“忘恩负义?我们不过是你们豢养起来等喂肥了好宰杀的牲畜罢了,何来的恩义?”
“不必跟他多说,他一定将西尼尼都藏起来了”长老们说着看向身边的护卫,“翻遍整个屋子都要给我把那孩子找出来,这次,我们亲自送!”
看着这群被贪欲蒙蔽了心智与理智的食人兽们,鱼庭雀反而变得冷静,她干脆在一边坐下来,看着远处的池子,想必池水中的鱼始终不闻世事的自由游弋,就算不必亲眼所见,也知道它们有多么的美丽。
终于,护卫们带着找到的乌桃和西尼尼都朝这边走来,已经被控制的奈须其始终挣扎着阻止长老们继续。
西尼尼都一反常态,被带着前来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未完成的木雕,整个人既冷静又平淡,经过鱼庭雀时,鱼庭雀分明见到他脖颈处言证留下的痕迹,他的确是那天鱼庭雀所见的西尼尼都,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尼都,尼都”奈须其此时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模样,“住手,他才九岁,不要,不要……”
“果然是找了替代品,之前的谣言也一定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还以为被关在这里早就接受了这一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脑子”老人说着看向一边仿佛与自己无关的鱼庭雀,“要是某个自以为是的行者能顺利将掺了剧毒的矿石扔进鸟巢,一并解决掉那只碍事的异兽,我们也不必费这种功夫,奈须其,要怪,你就怪她好了。”
哼!
鱼庭雀冷哼一声,这群无知的愚蠢家伙,真以为用那种东西就能解决惊麓,居然还天真的想要以弑镇山灵兽来霸占矿山。
不过当听见奈须其说出犀童贝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能够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毕竟,所有莫比的原材料之一就是犀童贝,而优质犀童贝的价值有多高,更是难以估计,看来,这就是这座小镇之所以会成为富裕小镇的原因。
“带西尼尼都走!”
“不要,你们这群食人鬼,住手,住手!放开他,放开我的儿子。”
西尼尼都一动不动,一双冷眼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别碰我!”忽然他甩开拉扯自己的护卫的手,连看也不看一眼奈须其,冷冷的开口,“那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早就没了,我可不是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身边的乌桃也一脸的愕然,更别说此时一脸茫然无措的奈须其。
“说什么胡话,这小鬼跟他昂达一样狡猾,愣着干嘛,给我带……!?”
话还未说完,西尼尼都伸手揭下额头伪装的胎痕,一脸冷漠与无限的嘲讽,却始终无言而立。
“啊,啊,鱼,鱼”下人们远远看见水池水面漂浮着无数的死鱼,它们才刚被西尼尼都投食喂养不久,“夫人带来的鱼,全都死了”。
鱼庭雀眉头紧蹙,脸色变得非常阴沉。
“镇主,您的愿望我帮您实现了,您的西尼尼都比您早一步得到了解脱,哼,就是不知道,他在吃着自己母亲做的最后一餐,毒发身亡的时候痛不痛,究竟在想什么~”
“尼都……”
听着眼前这个用着与西尼尼都一样面孔淡淡然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奈须其咚的一声瘫坐在地,整个人都呆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