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从头到脚打量着居然完好无缺的鱼庭雀顿时展颜一笑:“果然一如我所说,太好了,缇卡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没有一点残损!”
“算是吧”鱼庭雀勉强的牵动嘴角,只是看着面前这个与扁青有着几乎重合的习惯与一举一动的女孩子她忍住不适感不禁感慨,看来这是这座药庐里的传统文化了;她多少对那位药师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人、用什么办法训练出一群拥有清爽外表的同时兼具纯粹腹黑之心这点很感兴趣。
似乎是注意到鱼庭雀状态不太好,苏合连忙关切的靠近一步:“怎么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大概……,离开这里就会好吧”
“那可不行”苏合很是认真,一把拉住她朝着后堂走去,“怎能讳疾忌医呢,不过我能理解很多人都不太喜欢来药庐,甚至闻到药味都害怕”
“我可能跟他们不太一样,真、真不用”鱼庭雀很不情愿的想要将手抽出来并试图抗拒往内走,要是进去,没病都得给整出病来,说不定又会被敲诈一番。
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许久没做声的扁蕾敲了敲药台:“苏合,别学扁青骚扰病人,药已经配好了,拿到熬药房去吧”,“欸,但是……”
“这位莫玛不是来看病的,只是来拿药”
“原来是这样”苏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手,“抱歉,我太失礼了……”
“你刚从笔罗山回来,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扁蕾依旧只是有序的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连头也没抬。
“可是药师先生不在这里,我回去的话,就只剩锦地罗一个药童在,会忙不过来的”苏合说着连忙跑向他努力睁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精神十足,“我不要紧,一点都不困,能扛得住!”
扁蕾看着她眼下那明显的暗沉色泽再看向被惊吓到的鱼庭雀,不过一个眼神的转变就让苏合浑身一颤,同时这双本就天生带着威慑力的兽瞳加持让他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可违抗的气质。
“这里已经有一个精力过剩、性格恶劣的药剂师,要是再加上一个想要以过度挥霍精力强行清醒的药童在这里对病人进行双重打击和惊吓,原本简单有序的工作会额外增加的,趁我好说话的时候,赶快回去!”
苏合明显感觉到扁蕾的情绪变化下意识捏紧小手,习惯的将目光投降另一侧的扁青身上,抱着最后的希望开口:“扁青他一个人,真、真的不要紧吗?”
扁蕾瞥了一眼,自然的将手中的药递给苏合:“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而言,肉体的锻炼与精神要高度契合才能得到较好的结果”,“欸?”苏合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就是,尽量的消耗体能到极限,能够避免因为胡思乱想带来的各种难以预料的糟糕结果”扁蕾的冷静足以媲美极夜带来的冷怖,只见他侧身对扁青招招手,很快,扁青一脸高兴的跑来,他从一旁的药包里抽出几根细针手法利落的在其头上下针,扁青晃动脑袋天真的问:“什么作用?”
“啊,让脑袋变得聪明,还有醒神清目的作用”
“厉害!”
看着丝毫不怀疑的扁青,在他离开后,苏合一脸惊讶又怀疑的问:“真是那样的吗?”
“至少醒神的作用我可没骗他”扁蕾点头,“物尽其用是对对方的至高尊重,能享受这种荣誉,他会非常感谢我的……”
“哦~,阿蕾,太感谢了,我觉得整个人都变得好精神,连拿加(上年纪的男性)的皱纹都能数清楚了”
“臭小子,你叫谁拿加?”
扁蕾微微牵动嘴角挑动眉峰,从鼻子里发出一阵笑声,苏合连连后退,不论何时都对那位勇敢无畏始终天真纯善的青年抱着佩服又怜悯的心,不过环视整个药庐,今日的病人比起往日的确不算多,苏合也只能乖乖听话的先回家去。
就在苏合刚离开不久,从外匆匆而来的一名男子左手捂着右手的胳膊,血从指缝不住的滴落,扁蕾即刻迎上前引导其坐在一旁并简单询问情况,当发现手臂上的伤痕不止有人为的还有非人为的时候让他连忙进行紧急处理。
“这是怎么弄的?”
“隔壁镇的人说最近山里有异动,让雇几名弋狩(类猎人)进山去看看,我也去了,结果,嘶——”男子因为处理伤口的疼痛发出一阵闷哼,“结果,进山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些异状”
“是有异兽出现吗?”
“我没看清,那个东西突、然就、就出现了,有人看见说应该不是人,而且,你看这爪痕……”
“那,这道箭伤是?”
“对面一个刚入行的家伙一着急就对着乱射一通,被误伤了”
扁蕾看着在不明爪痕上交叉覆盖着的这道更加狭长的箭伤伤口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不成熟的同伴在身边真是比任何东西都要危险和致命。
“伤口有点不太对”扁蕾清理完伤口附近的杂质后这才注意到血液的颜色有点奇怪,尤其是被抓伤的伤口附近出现了墨青色的纹路,这分明是中毒的反应,他顿时从药包里抽出银针试探,果然银针变黑,他立刻拿起一柄同样银制的小刀划开中毒的部位撒上一层灰色的粉末,只见乌黑的血液顺着手臂滴落。
“这、这,药师、药师,我这,是怎么了?”男子顿时惊呼起来。
“抓伤你的东西应该有毒”
“可,可为什么你用刀割的时候,我,我没觉得痛啊”
“这附近中毒的部分开始产生麻痹感,当然不会觉得痛,要是不尽快祛毒,你手迟早废了,别乱动”
鱼庭雀站在一旁靠在门边,她打量着男子,应该也是一个普通的弋狩,但看他脚上鞋子边缘的泥土与小腿肚上的水汽痕迹让她有些怀疑,直到扁蕾终于给他祛毒止血处理完后她这才问道:“兽类很少会出现在离人活动范围很近的地方,你们应该进山没多久,真的是异兽吗?”
“我……”经由鱼庭雀这么一问,男子稍显冷静下来的仔细回想,“我虽然只看见一道黑影,但体型跟壮硕的普通拓康相比也差不多,可要说不是,这爪痕谁能办到,不过那里之前也的确没有听说有异兽出没……”
“你们去的哪个镇?”
“就,隔壁林镇”
“飞廉橡·林镇?”
“对,我先回去了,谢了”
扁蕾听见小镇名字时分明有些不安,此时结束病人看诊的扁青走来:“发生什么事了?”
“必须要把先生找回来才行。”
“去玛尔卜森林找先生?”扁青脸色顿时一变,“你疯了,那座森林就连专职弋狩都不敢轻易踏足,我们去的话,别说找人,自己都难保。”
“那也没办法,如果是林镇出事,山脉森林相连,难免不会波及过来,不能让先生继续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扁蕾一脸严肃的擦拭着双手,脑袋里快速的思考有没有可行的办法,“如果拜托巴戟一同前去,可能会更有保障……”,忽然他看向鱼庭雀,刚才听见她的话以及想到跟随她的乞望让扁蕾第一次仔细的打量和预估眼前这个女子。
鱼庭雀看见这熟悉的眼神不免背脊发凉。
“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太好,不过还是想拜托”扁蕾走向鱼庭雀,嘴上说着拜托,可眼神却没有一丝商量的意思,在鱼庭雀犹豫着打算回绝的时候继续开口,“如果莫玛能答应并协助找回先生的话,八角一定重酬感谢!”
重酬!
这两字的重量和诱惑让鱼庭雀原本已经到了嘴里的话在她嚼碎后重新糅合,她抬手扣了扣下巴干咳几声:“嗯,我看你们这么担心药师先生,本来我想说你们最好找弋狩比较好,不过,我想应该可以试试看……”
“那就太好了”扁蕾同时看向扁青,“你去跟巴戟商量看看,我去准备要用到的东西。”
一番简单快速的准备工作完成,扁青也一同前去,虽然年轻人背后那装满了五花八门工具的大背篓已经够引人注目,可现在鱼庭雀此时的注意力却在其他东西上。
“这是……哪一位?”鱼庭雀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浑身有着黑亮皮毛与熊无疑的不明体。
“哦哦,这位是巴戟哦,我们八角的吉祥物”扁青双手叉腰非常自然骄傲的介绍。
鱼庭雀连忙后退几步,确认这不是梦以后才想起原来刚才真不是自己看错了,在后庭抱着甜瓜晒太阳的就是它,从刚才开始她就非常在意的指了指明显不是原装皮毛颜色的那颗熊头问道:“眼圈和耳朵为什么是白色的?”
“也不知道它从哪里听来的,说是黑白相间更受欢迎,所以自己涂白了”扁青说着踮起脚捏了捏那扁扁的圆耳朵,说着将巴戟转过身炫耀的指着那圆球的尾巴笑道,“你看,就连尾巴也涂白了,多细心!”
“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在哪儿看过类似……相反的动物……”鱼庭雀总感觉来到了一个完全奇怪的地方,就连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为什么叫巴戟?”
“吧唧!”巴戟对着她很自然的抬手打招呼。
“啊,你好”鱼庭雀顿时变得礼貌的抬手回礼。
“真亏你能听懂它说什么”扁青对此表示佩服,“这也是它名字的来源!”
扁蕾拿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塞给扁青:“如果能找到先生他还在生气的话,再把这东西拿出来”,“明白了”扁青只是轻嗅就知道是什么了。
鱼庭雀招来乞望跟在巴戟与扁青的身后,顺着河岸来到唯一乘船的地方,即使这条河并不宽阔,可因为河岸是极少有人踏足的特殊领域因而从未有人想过要架桥,就连这船,鱼庭雀后来才知道是专为那位不曾谋面的药师预备的。
“一直都忘记问它叫什么名字?”刚下船,扁青似乎终于想起来问乞望的名字。
“哦,它啊”鱼庭雀片刻的犹豫,“汪!”
“你刚、刚学狗叫?”
“没有啊,我是的是它的名字”
扁青瞪大眼盯着这只分明与普通犬科截然相反的兽类:“你这摆明了耍我,它怎么可能叫……叫那个。”
“真的啊,我没骗你”鱼庭雀伸手摸了摸乞望的脑袋,“不信你叫看看!”
“wu……”扁青眼巴巴的颤抖双唇,“……汪”,乞望偏侧脑袋好奇的转向他,扁青顿时心花怒放的跺脚,“真是叫汪啊!可是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会这么叫啊,对吧”鱼庭雀抓了抓乞望的鼻子,“叫给大家听听,望望~”,乞望抖动耳朵,对这个陌生的口令一脸发懵。
“你别为难它了”扁青似乎有点能够体会到乞望的心情。
刚踏上柔软的嫩绿苔藓铺陈的森林之路,一股清冷的凉意让人从头到脚都忍不住变得精神,充斥在鼻息间的自然味道不仅是泥土的不同,越是深入其中仿佛就连叶片都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味道,林溪,腐木,幽花,皆在这座随时间流逝始终宁谧的古老森林中自我慢慢沉淀,彼此间凭着自身发出的味道静默的交流,甚至有了属于自己的语言和感觉。
走在前头的巴戟走走停停,偶尔停下来抬头用着鼻子发出嗅嗅的声音,鱼庭雀抬头,因为森林茂密几乎可以说是遮天蔽日,导致光芒艰难的穿透缝隙斑点状的落下,偶尔风吹动树叶光影斑驳闪动,甚至比珍贵的矿物更加美丽。
“真不愧是玛尔卜森林,在这里也能见到这种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