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沉落在地平线西方已经有好一阵子了雨季的乌云来得又早又沉闷夜似乎一下子就闯进了安鲁哈啦。城市中燥热的气息令人心绪低迷走在街上只有夜虫的低鸣和巡逻骑兵的马蹄声才能证明这座西大6最坚固的碉堡还有那么一丝生机。
街上出现一队骑士领头的是一位身穿金色军装的上校这位上校完成了任务如果他找不到行在队伍核心处的那位亲王殿下相信他现在已经被送交军处。
上校一行人是在奥斯涅亲王殿下私自离开安鲁哈啦的当夜出的不过就像光明神跟他过不去一样他老是比亲王殿下的队伍慢上那么一些直到前天晚上他才在塔森方面军开辟的战场上找到这位小主子。
奥斯卡被骑士们护在队伍中心由于波西斯人的入侵城市已经实行宵禁和灯火管制。尽管安鲁哈啦距离边境前沿十分遥远但对于擅长长途奔袭的波西斯人来说水仙郡广大的土地仍是哪里都可以去得的当然能来并不代表能够回去就像刚刚生在塔森地区的那场战斗安鲁家的二公子到底还是在聂倪尔河谷地截住了来犯的摩加迪沙主力骑兵军在让对方付出近三分之一的伤亡之后才退出战场任由惊慌失措的波西斯人逃过边境。
安鲁公爵官邸一家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他们中年龄最小、地位却最是显赫的那位成员。他们都听说了小奥斯卡和他的直属骑兵师在山区陷入苦战据说这个孩子还差点送命。
一说到这里西利亚夫人不禁又气又急看来她的小儿子仍不成熟对于战场相信痴傻的三儿子都要比老四了解一些这小子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已誓不让这个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可这个小子却偏偏喜欢冒险。
客厅中坐满了人安鲁家族和内塔加波家族的一些重量级人物都在这里这似乎是一个仪式当家族中的男性第一次从战场归来时家族的代表要对他施以慰问和祝福。
阿莱尼斯公主殿下在人前始终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端庄仪态不过公主心里想到的事情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我的小奥斯卡!快点回来吧!我刚刚度过了一生中最无聊的一个星期!”
公主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感到嘴里苦由于她显贵的身份再由于敌人的入侵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安鲁公爵亲自签了命令于是公主被禁足了那些军统的秘密护卫人员不允许她走出官邸一步。
即便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公主殿下四周环顾了一下安鲁家的人是她见过的最孤僻的一群人他们不喜欢举行酒会不喜欢讨论艺术和时尚不喜欢逛街不喜欢游园和各种娱乐其实安鲁家族的官邸是公主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花园的贵族府邸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小奥斯卡!咱们快点离开这吧!
“萨沙!”奥斯卡一眼便认出官邸前庭门廊下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奥斯卡哥哥您回来了!”小小姐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的我回来了。”少年不知还应说点什么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面对萨沙时变得越来越笨拙。
“妈妈们和许多长辈都在等你。”
“我知道带我去见他们吧他们一定等急了!”
奥斯卡拖着萨沙的手步向客厅一路上有许多亲人赶上来拥抱他结果小亲王花了一刻钟才从门廊走进客厅。
见面似乎遵循着某种模式作为家族主母的西里亚夫人端坐客厅中最显眼的位置上家族中的老者纷纷上前拥抱少年并亲吻他的脸颊。
最后西利亚夫人将小儿子按在自己身边的一具沙上她让小奥斯卡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罪过都交代清楚奥斯卡跟公主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解说从途中遇敌到深山追击从再次遇刺到最后的那场歼灭战家里女人们一听到关键的地方就惊呼出声而男人们尤其是上了岁数的那些则兴奋得满脸通红不住点头间或还有几个自恃年纪惊人的还要批评一下少年和他二哥的应敌策略。
“孩子!你带回了战利品吗?”一位老者径直向少年问到。
“呃?”奥斯卡有些口吃他忘记应该怎么称呼这位爷爷了。
“这是巴丹爷爷巴丹爷爷负责主持家族元老会。”萨沙小心的在哥哥耳边提醒。
“哦……是的!巴丹爷爷!”奥斯卡示意了一下门边侍立的军官这位军官在敬礼之后便转身走了不过一会儿他就回到客厅并带回了两个大包袱。安鲁家族有许多古怪的传统比方说第一次上阵的年轻人要带回战利品随便是什么东西只要是敌人的就行这些战利品会送入英灵殿那是给祖先最好的祭品同时在接受战利品之后家族才会正式承认你成为水仙骑士团中的一员。
“巴丹爷爷我带回了一位黑带武士的配刀还有波西斯的暗杀部队使用的链刀。”小奥斯卡亲自解开包裹并一件一件的递给了厅中的长者。
老头们和年轻人都一脸好奇的凑到一块欣赏起来那把黑带武士使用的弯刀果然是精品这样一把刀在家族的收藏中都能一跃进入前几名;那把暗杀者使用的链刀就新奇多了从前的波西斯人并不屑于使用乱七八糟的手段这把链刀的出现只能说明波西斯武士正在堕落。
巴丹仔细的打量着链刀他看了好久才将它传给身旁的另一位老者。
“那么你们看这个孩子怎么样?”
“怎么了巴丹?这个孩子非常不错呢!”一位老者说到“他歼灭了波西斯人的暗杀部队成功击杀一名黑带武士并率领红虎协助费戈那个臭小子取得了一场关键战役的胜利。”
“是的是的我知道”巴丹不断的点着头“这些我都清楚!但是在座的夫人各位家族元老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我们从来都没有为一位帝国亲王授予过水仙骑士团的军衔。”
客厅静了下来奥斯卡的脸色已经阴沉得骇人。
“这位阁下!”
众人在寻找这个清脆的女声他们看到莫瑞塞特王朝最尊贵的那位公主仪态万千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巴丹连忙起身施礼他还没自大到坐着与帝国公主交谈的地步。
“奥斯涅亲王殿下在战场上像所有水仙骑士一样浴血奋战可在家里却要受到质疑我不知巴丹阁下为何如此没有顾忌的表现出对皇室的不信任但我想这至少对亲王殿下来说是不公平的。”阿莱尼斯在这里顿了顿她挑衅似的斜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的西利亚夫人。“很抱歉安鲁家族的各位我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许……这些话根本就不该由我来说。”
公主施施然的坐下她和小亲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知道亲王传达了谢意而她也相信亲王会明白她的用心。在外人看来亲王和公主之间有着难以名状的默契。
安鲁公爵夫人西利亚本以为家族中的负面情绪应该淡化一些了但看来他们真的打算把对小亲王的不信任提到台面上来而且出面表态的还是家族元老会的主席。
不过西利亚夫人被公主的言辞刺激得极为没面子那个小丫头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对她说的。
“巴丹叔叔!”西利亚站出来了“这件事容后再说吧小奥斯卡就要返回都林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探讨这个问题。”
巴丹笑了笑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微微的闭上眼睛。在他看来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还没成气候的孩子得罪多特蒙德的第一顺位夫人。毕竟多特蒙德统帅军队而他的第一顺位夫人则在名义上统帅家族。
“那好吧我们来看看这个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包袱吗?”一位老者希望出面打破这个尴尬的话题不过小亲王的举动却吓了他一跳!
“别碰它!”奥斯卡一跃而起几乎是从老人的手里夺下了包裹。
“天啊!孩子!你怎么了?”西利亚有点为难了这样对待家族长老是要受到处罚的。
“这是一位骑士的遗物按照水仙骑士的传统接受牺牲者临终告解的人要负责将他的遗骨和武器送回他的故里。”奥斯卡手捧包裹他站在那里好像突然失了魂魄一般。
巴丹本想为孩子的无礼再次作但他觉得也应该照顾一下那位牺牲的骑士看来那位骑士死得非常壮烈不然不会给这个小孩儿那么大的触动。
巴丹最后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奥斯卡连理也未理。
“哥哥!哥哥!等等我!”萨沙紧紧追在奥斯卡的身后。自少年抢下包裹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兴味索然于是便早早散了。
“怎么了?我的小天使。”
“您知道在刚刚那种场合我完全没有讲话的余地我的地位不允许我……”
“萨沙……我最最亲爱的小妹妹!”奥斯卡捧住了妹妹的脸庞他打断了急欲解释一切的小小姐“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怪你家里有些人在提防我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的头上有个顶级皇室成员的桂冠呢!”
“但……但这不公平!”萨沙哭了起来她不知道也不了解为什么家里的元老不想想自己的哥哥曾经受过的苦难呢?他们除了怀疑就不会做些别的事吗?
“萨沙!我的小萨沙!”奥斯卡心疼的拥紧了妹妹“你又哭了你这个爱哭鬼!你的坚强和从容都哪里去了?这可不是安鲁的水仙花冠啊!你要相信你的哥哥再怎么说我也是老头子的小儿子我要是不想走那些老家伙还能赶我离开吗?”
“可是……可是……”萨沙一个劲儿的呜咽她实在不想与哥哥分开那已经是她再也无法忍受的。
“没有可是!”奥斯卡觉得该下决心了!“如果要走我也要带你一起走!前些天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曾过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你难道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真的?”萨沙终于破啼为笑“可父亲和母亲要是不允许……”
“别管他们!”奥斯卡已经不耐烦了他觉得萨沙突然变得懦弱起来“我的小小姐让他们去见鬼吧!这回谁也拦不住我没有人能把咱们分开如果他们敢于尝试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一个直属师团呢!”
萨沙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哥哥!我的天啊!难道你打算动武装暴乱?相信我最先逮捕你的肯定就是你的直属骑士他们才不会听你的命令跟家族过不去呢!”
奥斯卡装出了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哦是吗?那可怎么办?哦天啊!听我的萨沙赶快收拾行李咱们现在就要动身!”
小小姐清脆的欢笑声似乎充斥着整个官邸不过这对在走廊拐角处把一切都看在眼内的公主殿下来说亲王和小小姐的玩笑并不是令人感到愉悦的。
早上安鲁公爵官邸来了一位随军牧师这把负责接待的人员吓了一跳难道家族又有一位成员牺牲了?不然随军牧师干嘛找上门来?
负责接待的军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们得到牧师的回答原来他是赶来与亲王殿下汇合的官邸内的人不约而同的啐了一口这位尊贵的少年可真是!他不知道在自己家里迎接随军牧师是多么晦气的一件事吗?
奥斯卡推开了寝室的大窗清晨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年仔细的吞吐着混合有水仙花香的泥土味这是故乡的味道是他的血脉的味道。
窗边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穿衣镜听说是父亲当年花了大价钱从意利亚为母亲订做的。此时穿衣镜中倒映着少年的样子他身上的黑色铠甲依然狰狞他脚上踏着崭新的马靴肩上的披风是红虎师团统一的样式那种鲜艳的大红色看上去十分打眼少年还将头绑成一个短短的辫他没戴头盔因为头盔上的护甲会让他的脸盘显得更圆。
敲门声传来了奥斯卡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披挂的长剑还有领口处用于固定披风的银质纽扣这个纽扣上镌刻着安鲁家族的族徽。那么接下来最难挨的时间到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走向房门。
安鲁哈啦城的某条街道一支规模不大的队伍从东边走向西边领头的是一位样貌异常年轻的长官他的马后是一位少将和一位随军牧师在然后就是八位身着黑色礼服的仪仗骑士。过路的人停了下来街边的人也停止了工作整个街道似乎都静止了恭立的人群纷纷脱帽有的民众干脆便跪了下来他们知道这支队伍的出现意味着又一名英勇的战士牺牲了、意味着又一个家庭失去了欢乐。
临街的住户从自家的后院摘下无数朵盛开的水仙花他们把鲜花投在八位依仗骑士的身上这八位骑士在行进时保持着一定距离表示为勇士扶棺的意思。
尽管人们对这支队伍表现出近于虔诚一般的尊重但他们都站得远远的女士们和老人默默念叨着光明神的颂词她们害怕这样的队伍在自家门前停下来她们害怕牺牲的那位勇士就是自己的儿子或丈夫。
奥斯卡命令队伍停下来了他看了看前面那户人家的邮箱邮箱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单词应该是小孩子写的“这里住着戈.福利德一家人”!
“殿下就是这儿了!”缪拉低声提醒少年他看到少年在盯着面前的宅院呆“殿下要我去敲门吗?”
“哦……不了!”奥斯卡终于醒转“我自己来。”
少年跳下战马他隐约听到骑士队伍后的人群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似乎还有人在轻声念着斯德贝瑞的名字。这是他生活、成长的地方邻居们都为能够结识斯德贝瑞而感到骄傲。可是现在牧师来了这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奥斯卡走到了宅院的橡木大门边他迟疑的回头望了望缪拉。
“没错就像我教您那样说。”缪拉再一次叮嘱少年他祈求这小子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亲王殿下摇响了门上的铜铃。
“是谁啊?”门中响起一位女士的声音奥斯卡感到心脏在收紧。
门开了阳光涌入门廊门后立着一位美丽的主妇她身量很高宽大的石榴裙上还套着围裙。
“您是戈.福利德夫人吗?斯德贝瑞.戈.福利德中校的妻子?”
“是的……我……我是!”这位夫人在围裙上不安的擦拭着双手不过她的脸色马上就转成了一片惨白她看到了这位年轻军人身后的牧师。
“哦不……”不需要在说什么戈.福利德夫人已经明白了她像被抽去体内所有空气一样靠着家门软倒下去。
奥斯卡一把扶住了栽倒在地的福利德夫人可不知为什么看上去非常纤细的女子变得异常沉重少年甚至无法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妇人哭了但没有出声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掩住嘴巴她不想丢丈夫的脸尽管她的丈夫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
“夫人我……我见证了斯德贝瑞.戈.福利德中校的英勇和忠诚他在一场关键战役中……壮烈牺牲就是因为他以及无数勇士的捐躯我们……我们才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希望这场伟大的胜利……能够稍稍安抚您失去丈夫的痛楚光明神……”
妇人忽的捉住了少年的手臂“求求您不要说了……不要……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