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需暗中窥探,多做了解,贸然更改币种,可能会引起人民不必要的恐慌。还需高瞻远瞩,谨慎地决定进退之计。”武丁知道此事危害,但千百年来都是使用贝币、铜贝,想要改变着实不易。
“为不影响人民贸易通商,改变贝币当如妇人侍奉丈夫一样,小心行事,既中正又顺从,只能顺其喜好而为。”
妇好偶然冒出这么一句,弄得武丁十分尴尬。赶忙拉住她的手说:“王后,后宫之事,不要在这里乱说嘛!”
“谁让你娶那么多?那么多女子天天盼着你宠幸,争来吵去,弄得我都跟着烦闷。”
“余一人此生所做,皆以国事为重,后宫虽多,都是联姻结盟之策,王后不是不反对吗?怎么今日说起这个来了?武丁呵呵一笑,进而阻止:“好啦,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珉玖与吕雄相视而笑。
一行人继续往前,出了殷都,来到乡野之间。见一老廋正在河边打水,武丁便上前询问:“老丈高寿啊?近年日子过的怎么样啊?”
老者见有富贵之人询问,忙放下水桶,施礼回答:“回大人话,老叟年岁刚好一个甲子。这几年日子啊过得比年轻那会儿好多啦。您看,我们在这河岸边种的桑麻葛槿郁郁葱葱;又在田地里分地段、分时节相继种植黍稷稻麦;家里还养着豕雉犬羊;而且徭役兵役也比以前少了很多呢!”
“又是养又是种,那不是很忙啊?”
“嘿嘿,大人说笑了,庶民百姓想要衣食无忧,自然是要忙一些才行的,天天躺着睡大觉,地里就可不会自己长出庄稼。大王公卿若不勤于政事,别国便会打将过来,哪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好日子过啊?”
“老丈怎知大王勤政?”
“诶,大人想必是哪国来的富商吧,殷都内外,谁人不知大王勤政?要不然哪来那么多诸侯络绎不绝的朝拜纳贡?国事我是不知道,可乡野之间的事,都看在眼里。你看这路,以前人走都深一脚浅一脚的,现在平坦宽敞,马车、象车都可行走。不是大王,谁来修筑?”
珉玖上前问道:“这路乃是殷都连接周边诸侯邦国的管道,宽敞平摊自是应当。老丈在这路上有何实惠?不是还要参加劳作?”
“大人说笑,路好了,我们自己多余的粮食,种植的桑麻,运进城里换取所需之物,不也方便许多嘛!各地分段修筑,也出不了几天工。现在谁家还没有个把两个闲散的年轻人丁。”
“这么多土地,忙都忙不过来,还有会人闲着么?”吕雄不解。
“十几岁的娃居多。那年大王下诏解除了诸多通婚限制,又提倡祭祀节俭。这诏令到了民间啊,慢慢的娶妻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下聘也简单许多。官人娶庶民,庶民娶奴隶的都有。实在没房没地的流民,只要有人愿意,做个赘婿。最关键的是诸侯都臣服了,各国之间打仗越来越少,咱们百姓不用常常参军,不用到处打仗。这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啥也做不了,小两口就剩生娃那点儿事儿可以做啦!十几年下来,您想想,哪家不是四五个娃?”
妇好噗嗤一笑。
老者继续说道:“贵妇莫笑咧!老汉说的是真的。为啥现在经商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田地里不需要了。再说经商来得快,有点头脑的年轻人,都组队去各地贩卖货物啦。好多都在殷都置办产业啦。”
家长里短闲聊几句,一行人见天色渐晚,与老者告辞,继续上路。路上武丁对众人说:“原本想的是全国官道四通八达,方便各国诸侯运送朝贡之物,也利于他们来王庭做宾客,相互交流,彼此了解。没想到还造福了乡里!”
珉玖听到的可不止这些,提醒武丁说:“大王可曾听到那老者说,当下闲散人丁过多?”
“听到了,人丁兴旺不是好事么?”
“凡事皆有两面,阴阳互生互转。短期内闲散人丁多,看似好事,久之未必就好!”
“太卜大人有何见解?”妇好也没明白珉玖想说什么。
“王后,您想啊,村民年轻之时不做农事,只会经商,父母死后,势必导致田地减产乃至荒芜。若再逢战乱,无法经商之时,他们又将如何维持生计?粮产不足,举国上下又奈何生存?”
“依太卜大人之见,应当如何?”武丁问道。
“尚有闲散人员,说明土地还可以增加,我们应当鼓励垦荒,让人劳作;同时扩大手艺人规模,征招适龄人员专司从事纺织、铸铜、制具等;亦可专司饲养太牢、少劳、大象等牲畜;还需选拔健壮之人,扩充军队。”
“经商之风日盛,有利有弊,确实还需仔细谋划。太卜大人总是想得那么远。”妇好对珉玖心生佩服,几句闲聊,能想那么许多。
这一路,武丁看到很多,也想到很多。回看自己一生所经历的,庆幸没有什么大的过失造成灾祸。再回看珉玖跟着自己这些年,从初次在甘盘府上相遇至今,总是能把事情想在前头,时常提醒自己该做什么,才使得自己没有因一己之过失造成家国之灾祸。心中甚是欣慰。
又看了妇好一眼,握着她的手,四目相对而视,微笑不语,心中无比满足。众人暖暖的笑意染得路边野花格外鲜艳,在春风中摇曳。
大商直辖各城邑巡视一遍,武丁心中再次燃起中兴大商的浴火。而今已然年过四十,再不解决羌鬼之患,唯恐来日无多。
回到殷都后,武丁夫妇与傅说、珉玖等主要大臣商议,决定先派一支军队深入鬼方境内,先探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