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做买卖要勤走动是一点没错的。陈健在智亚被不冷不淡地对应，但在非凡却被当了座上贵客。陈东彬今年五十二岁，正是意气风发、壮年雄心的时候。他从一个木材公司的人事干部做到拥有上千员工的大型人力资源服务公司法人，一靠自己的意志坚决，二是每次选择都果断而且准确，三来他在配合引进国际人才的项目上做出了突出贡献，并因此获得政、商两界的青睐。优异的表现使他获得了大笔资金，在规模上迅速超越了智亚和欧聘，连续两年成为业内最亮的那颗星。如果说智亚是由经管会成员管理的，到了非凡人们肯定异口同声告诉你：这是陈总的公司，没有陈东彬就没有非凡！在这里不存在谁能够风头胜过陈总，有敢于质疑他决定的言行一定会受到所有人的侧目。所以陈大律师只要把这位同姓本家搞定，那么后面就自然有人配合、执行了。这其实要比三番五次地跑智亚要容易得多。之所以开始没立即和非凡接洽，也是看到陈东彬这两年收购手笔，花的钱海水一般，让他拿不稳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钱？“我说大律师，你可不够意思。”待大家坐定陈东彬摇着大脑袋，嘴撇得好像颗咧嘴的歪石榴。他瞄着陈健惊异的目光说：“你先去智亚，是看不上我老陈，还是觉得非凡实力不足，够不到谈这事的资格？”“哟，瞧你说的，见外啦！”陈健拍了下膝盖：“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我能忘记你老兄么？其实这个顺序是老蓝的意思，他觉得智亚和自己比较熟也许容易些，就建议我先去找智亚，然后是实力最强的非凡呀。至于欧聘嘛，自然放在第三位，原因咱们都清楚。”听他这么说，陈东彬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嗯，我说非凡实力第一，就没人敢自称第二！老蓝这人主意不少，以前我要不亲自下场，手下还真干不过他。这家伙在招聘行业到底是老手，眼光值得肯定！”他抹抹下巴上特意修剪过的短须，说：“实在话，前些天消息刚传过来的时候我还把来汇报的骂了一顿，说他拿着谣言当真。今天你过来我才明白，这消息敢情不是假的呀？我就奇怪了，他老蓝怎么把好好一个瑞森整成这样了呢？”“这可冤枉蓝总喽。”陈健苦笑。“啊？”“陈总可知道老蓝中间有段时间没管事，公司叫他媳妇捏着了？”“知道哇！”陈东彬连连点头：“不是说这小子花心，叫媳妇给逮到床上抓了现行么？这事业内都轰动了呀！”“对嘛，后来老蓝夫人管瑞森，她一个不懂行的妇道人家，你觉得能管理成啥样？”“哦！”陈东彬眼珠转转：“照你这么说，瑞森实际是坏在他夫人手里的？”“本来就是！”陈健一副痛惜的表情：“她觉得不行了，才把权力又还给老蓝。可蓝总接到手里一看：客户丢了、职位少了，骨干都闹着要走，士气一落千丈。他就是猴子变的，那时候动手改变也晚了。所以才有先搬家，再壮士断腕，最后不得不卖掉整个团队的举措。否则过不了多久，这摊子就散了，岂不是更加鸡飞蛋打？”“原来如此！”陈东彬点头若有所思：“我说怎么一个好端端的瑞森，这么快就折腾成这样了？看来还得是内行管事，外行到底不行呵！”“你是说……？”陈健不解其意。“实不相瞒，老哥我现在摊子铺的有点大，上了年纪精力又不济，所以前阵听了个书生的劝，想叫人找个职业经理人过来做操盘的。没想到连着找俩都不满意。我这纳闷呀，原本经历都是不错的，怎么来了就拿不出真本事呢？刚才你一说老蓝的故事我明白了，那俩都是外行呀，所以不行嘛！”陈健这才明白，原来陈总正在担忧队伍扩张太快不好带的问题。“不过这都是题外话。大律师你快说说，老蓝究竟是个啥意思？”陈东彬转开话题并催促道。“他到底想怎么卖，是和上回似的卖一部分，还是整个全交过来呢？”陈健向后一仰，打量下他的样子：“嗬嗬，瞧你老兄，摩拳擦掌了已经？还全交过来，人家再怎么说也还有近百人的架子呢，你当真吃得下？”“百人而已，大不了我就当提前、超额完成今年的收并购计划，这样后面歇几个月，可以稍稍缓缓了。”陈东彬很有气魄地，用肥壮的大手一挥道。“诶，不对。”他忽然狐疑地瞧着陈健眯起眼睛：“这样吧，你先给咱说说智亚怎么讲的，我且听听那边啥意思、开的什么条件。”“姜是老的辣！”陈健竖起根大拇指，然后把许静的意思和魏东的态度分别说了一遍。陈总听了有些困惑：“怎么回事？智亚那边不是大魏替代莎莉做了头儿么，怎么拿主意的却是朱莉？他们一帮老爷们都是笨蛋，要个丫头片子来镇场子？”他在年度猎企大会上是见过许静的，但一直没把这个小女生放心上。这类花瓶样的女孩子他自认见多了，非凡也是有大把，所以没觉得有多稀奇。陈健听他对许静不屑的口气知道陈总大概没弄明白，赶紧摆手道：“不能这样讲，大魏是集团负责人，朱莉虽然是智亚猎头运营负责人，但基本上和猎头这边的一把手也差不多少了。他俩还都是智亚经管会成员，只是目前朱莉还没拿到合伙人身份，所以比其它经管会的就矮了一头。但从这个趋势来看，这个‘丫头片子’迟早会成为智亚猎头的老大！”“而且……，”他停顿片刻说：“这个朱莉在智亚上升非常迅速，不仅仅业绩上有目共睹，而且在处理紧急事态上很有一手。我们接触过一个智亚的合伙人，那人评价说这姑娘有和同龄人相比异乎寻常的反应和手段，在智亚近几年遭遇的几乎所有沟沟坎坎上，她都做出过特别的贡献，多次帮助智亚化险为夷。用几个词来形容就是：冷静、机敏、迅捷和周密。所以她能上升这样快是有一定原因的，据说在智亚内部现在形成了个崇拜她的圈子，全部是近几年提拔和培养中层骨干。”“这样？”陈东彬皱皱眉。他还是不能理解，这要是谁在非凡拥有如此的影响力，他老陈怕早就磨好手中刀了。“他们那边大魏、娄老道，还有那个说话就扭腰的什么沃尔夫……，这些人都不管，看着她做大？”“呃……，”陈健尴尬地点点头：“好像确实如此。”“真是有病！”陈东彬嘟囔了一句，又问：“这五条是朱莉的意思？你怎么看，老蓝能接受？”陈健撇撇嘴：“我琢磨够呛，要能接受就不是蓝总了。”他倾身向前用手指在茶几上戳戳：“这个方案，意思就是：我可以考虑买，但是你蓝总别想狮子大开口胡咬一口就走。让他没得好处只卸包袱，这事恐怕谈不拢！”“就是嘛，老蓝怎回事那样的人？”陈东彬笑呵呵地回看了陈健一眼：“那你说，老蓝他心里打的是啥主意哩？我看看能不能给他嘛。”“你这是在考我？”陈健眨眨眼睛：“其实特简单，蓝总知道一切已晚无力回天，他现在要脱手止损，想着能用这筹码换回多少现金算多少的意思……。”“那，他干嘛要死抱着瑞森这个品牌不放？这有何意义？”陈东彬白了他一眼，问。“这个……，大约是种留恋？好歹也是他自己创下的品牌呀。”陈健回答，可他自己心里也在告诉自己，这个理由说不过去。除非他还想再干一把重新把瑞森做起来，否则抱着牌子不放就很可笑。而且收购方多半是不会允许旧主还持有品牌的，难不成我雪中送炭，你缓过劲来再使原来的大旗招兵买马，挑旗子的木杆还是这边提供的。自掏腰包纾危救困于敌，那不是傻么？陈总笑不叽地瞧他那样子，知道他发现问题所在了，“嘿嘿”地笑起来：“就冲这个，你大律师该付我咨询费！”“得，我想简单了。”陈健唱戏般拱手：“还请兄台指教，他日定往那‘黄坛子’订上一桌，聊表谢意！”“这可是你说的，我记着了！”陈东彬作势清清嗓子，告诉他：“老蓝揪着品牌不撒手，是想自己的后路。”“什么后路？没明白。”陈健摇头：“他拿到钱走人，要什么后路？”“欸，不对，你看你还年轻没想到这上头呢。他虽然比你年龄大，可比我小哇！这年龄正是如狼似虎……不对……年富力强的时候。你让他看孩子去，和按家庭主妇似地闲在家里，老蓝那样的人能忍得住？”“你意思是说……蓝总想用品牌做条件，为自己谋个位置？”“你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么？”“哦！”陈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说他为什么死抱着这条不放，原来真实意图是这个呀！”“所以你看朱莉那小丫头开出的第五条是啥？人家说得清楚，品牌你自己留着玩吧，我们不要！她早明白老蓝的意图了！”“啪！”陈健在自己额头上使劲拍了一巴掌，哭笑不得道：“我还纳闷她干嘛非要那么针锋相对地提出这个？唉，技不如人呐！居然输给个小女孩……。”说着诚心诚意地又给陈总作个揖：“这下子不请客是绝对不行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陈东彬：“那……，智亚的条件陈总你也听了，你觉得这事儿可操作不？咱们非凡愿意开什么条件呢？”“照你说的瑞森是他夫人插手搅局造成现在的局面，老蓝回来却已经无力回天，那我可以认为瑞森本身如果有足够资金支持维系，重新整顿士气拿回全部营收的回款，那么后期的发展还是值得期待的。对吧？”“是呀。”陈建说着从包里取出几页资料递过去：“这是他们近五年的营收情况。你看这里、这里，说明在他夫人接手前业绩虽然受到市场波及，但还说得过去。之后就一头栽下来。这里开始老蓝复归遏制了跌势，可是原团队半数骨干流失造成的人力损失已经无法挽回了，这又反映到营收上来。”“嗯，好！”陈东彬把手掌压在资料上：“如果真地开始收并购流程，我们还要委派团队去做尽职调查的。”“那是自然！”陈健点头：“你可以让他们印证，看我陈律师是不是够专业！”饭团看书他听出陈总意思是要继续谈这笔买卖，心里非常高兴。陈东彬也微微一笑，他缓缓地说：“我和智亚不同，智亚一直认为老蓝要染指他们，所以抗拒得很也防范得很。可非凡和老蓝中间没这样的过节，我也从不认为瑞森对非凡构成什么威胁。你说对吧？”陈健连连点头。“瑞森现在撑不住了要倒下，这是件遗憾的事。”陈东彬抚摸着下颌继续说：“我也不想看着它倒了，智亚没有对手，这不是我希望的。我想让瑞森活着甚至活得更好，让它在后面拽着智亚的尾巴就是不撒手。你明白我意思吗？”“我说本家大哥呵，把我都绕胡涂了，你到底想做啥？”陈健茫然。“这样吧，我来帮瑞森个忙。”陈东彬翻翻眼皮说：“我入股瑞森做它的股东，不过法人还是老蓝，公司依旧由他打理。如果他能在三个月内把业绩提上来缓和目前的情况，我再把最近收购的公司并给他两百人放在瑞森名下！”“让它起死回生？”“对，就是这个意思。”“那，你不是要付出很多？这……是否太冒险了？”陈健有点担心。“你放心，我没那么傻。”陈东彬冷笑：“既然是帮助，我当然要派一批干部进去掺沙子，总不会比那智亚的小丫头还不如吧？”陈健低头想了片刻。他觉得这个方案不动声色地扶了瑞森一把，回避了债务、应收回款的归属等问题，且不会发生大规模人员的流动，对瑞森其实是有利的。对非凡来说，一口吞掉瑞森还得放在肚子里消化，但如果只是把它当个零食带在身边就容易得多。虽然这样瑞森的客户、职位、合同、人才、账目、团队不会平移到非凡里去，却也避免了两边的复杂操作和可能引起的动荡。“行，我看有门！”陈健点头：“还有别的吗？他们要不要制度、财务、考核办法等等都向非凡看齐？”“没必要！”陈东彬摆摆手：“既然以前的做法可以让瑞森生存得很好，我相信今后也可以。如果有需要调整、改善的，那是老蓝来做决断。他甚至都不用参考非凡的任何东西，只要坚持走瑞森自己的路就好。”“这么说来，你只是单纯的注资入股？那比例呢，是控股吗？”“这些等等再谈。”陈东彬道：“你先拿着条件去找老蓝沟通，看他同意与否，如果愿意咱们再接着沟通细节。”“好！”陈健很高兴地出了非凡。他心里有陈东彬这个底，再去和欧聘谈就从容多了。但他没想到一个关窍，陈总表示自己和蓝总之间没有过节，可实际上他还是心中保留了一条防线的，所以方案由收并购，悄然地变成了入股。陈总不知道为什么智亚对蓝总这样防范，当然他也从来没问过这事。他猜想智亚对蓝总熟悉，那么防范就有一定道理！于是他不想冒险把瑞森吞掉，能不能消化先放一边，若看也不看吃个爱折腾的孙猴子进去，那才是现世报了。入股方式将他们收拢但又摆在非凡体系之外，甚至可以把没来得及消化的渣渣分给瑞森去消化。陈总觉得这样才妥当、安全！至于说老蓝这人，因为女子栽跟头的老板不少，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关键是业内都传这人爱折腾，这是个什么情况？因为以前两家从未走得很近，也就没有过事的机会，所以陈东彬觉得对这人还要看看再说。自己年龄越来越大，公司确实急需能掌握大局的人将来站在队列最前边，但他把自己手上的主力数了又数，怎么都觉得找不出这个人来。刚才说到要由内行指导团队时，他确实曾经心动。以蓝总的威望、带团队的规模和在本行业十几年的打拼经历、积累的经验，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可选项。既然蓝总还想做事，年富力强，那么他愿意表达善意并给大家一个合作的机会彼此熟悉下。能不能走到那步，要看最后结下的善果了。陈东彬没和陈健说这些，也没必要说。他毕竟不是业内人士，和自己也不过业务上的往来。但借他的嘴去表达，陈总相信老蓝聪明的话，应该能够体会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