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嗬,巧了。”他点点头:“正是鄙人。”
艾米也愣住了:“那画展,是你的?”她这时才抬头看到了对方的脸。
这是张消瘦略长的脸,一副眼镜挂在笔直的鼻梁上,头发硬而且短,又黑又亮。
艾米“哧”地笑出声来。
“怎么?”苏茂莫名其妙,上下左右看看自己。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
艾米歪头又看看他:“我以为画家应该是穿着蹭了一身颜料的褂子或者围裙,头发在后面可以扎成辫子的那种。”
“嘿嘿,今天来看二叔,所以穿得干净整齐些。平常思考、作画是没功夫讲究的。”苏茂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对了。我听苏律叫你老二,你又叫他二叔,这是个什么关系?”艾米好奇地问。
“我父亲是他大哥嘛,但是结婚比较晚。哦,他也可以算画家,研究丝网印刷的。
在我出生前,二叔就已经有了孩子,所以我在这辈人里排行就成第二了。”
他俩一边聊、一边走。走到汽车站又往回走,发现回到小区门口了便再折返回来。
天依旧热,太阳已经快要走到正午。
两人手上各多了瓶喝掉大半的饮料,但是似乎话还没说够。
还是苏茂先看了看天,叹息说:“好像……都快中午了,我得赶紧去卫生站,要不人家该下班啦。”
艾米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你、你别多想,我这个人平时几乎不接触女生,可不是那种……。”
他还没找到词汇,艾米已经接口道:“不是大街上拉着人家就邀请去做模特儿的所谓艺术家,对吗?”
“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苏茂如释重负地咧咧嘴。
“不过,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或者有机会可以请你去我画室参观?你……应该对绘画有点兴趣吧?”
“为什么邀请我?”艾米歪着脑袋问他。
画家怔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后来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因为你很美。我是说不是漂亮,是美!画家总是追求美的……。”
“仅仅因为这个?那你该去我们公司看看,比我好看的女孩子多得是!”
“可你是特殊的,和别人不同。”苏茂说:“第一眼看见你,好像有东西一下子撞进心里了。
我见过的女生是不多,可没有能像你这样的。所以,你很特别。”他说着、说着红了脸,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艾米抬头看看他,这家伙显得愈发局促。
因为伞的缘故苏茂又不能从艾米身边逃开,只好承受着对方审视的目光。
就这样他俩在站台上站了不知多久……,直到那辆公交车开来。
艾米上了车和他挥手作别。从开始的惊慌,到现在对方惶恐不安,两人心态不断变化。
没说太多话,却已经有了太多交流。
嗯,这个人总的来说,还不错!艾米心想。
如果看表,他们在一起拢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但却好像已经几天、几个月那么长。
艾米没说什么,苏茂已经期待着下次见面,而且他能够肯定自己还有下次。
艾米从他热切的眼神中就得到了这些讯息。
上次在美术馆她曾经九九地站在那幅《侗家少女》面前,惊叹画家的洞察和细腻。
那飘动的裙摆,发间银饰悦耳的碰撞,提着衣料的双手上筋脉里血液的流淌,好像都在自己身边发生那样真实。
这种现实写真的手法,没有用心揣摩和专注的描绘,是不可能展现在画布上的。
那时她便曾经想过多次:这画家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呀?
她以为对方大约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采风行走于乡间,脸上布满疲惫的皱纹和辛苦风霜;
又或许他以独特的心态和视角看待世间万物,性格怪异而孤僻……。
反正艾米从未想过会是像他一样的人。他怎么做到的,怎么会看到、观察到的,又如何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的?
现在艾米觉得这简直是个谜!
于是就在这夏至后第二天的中午,艾米带着自己想要解开的谜上了公交车,看着车子开动,离那人越来越远了。
急什么?不急!反正还能再见,如果他又那个缘分的话!
实在不行,不还有一辈子呢嘛。
艾米不知为何自己这样想,她也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总之,那凉爽的风早晚自己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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