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一点看看,俩人不是在掌舵。平头船前面船板上有几个凹槽,一人一把平头铲。将铲柄卡在凹槽里,左右摆动,船头底下的淤泥分向船的两侧,小船缓缓前行。
徐懋功一看这样清理淤泥行船,心里高兴得忘乎所以,大声喊叫:“奇技淫巧,绝途行船。”
船上人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船蓬中钻出一男一女俩人。男子汉望见徐懋功,高呼一声:“你?”
徐懋功也喊一声:“你?是你!李商胡。”
李商胡飞跳离船,足踏着浅浅的泊水,脚踩飞溅水花奔向徐懋功,俩人相拥而笑:“懋功,你长高了,差一点认不出你。”
船上的大块头女人喊:“商胡,是你的弟弟徐懋功吗?上船,给娘看看。”
船工放下长长的跳板,李商胡让徐懋功先上船。懋功拉起单雄信的手说:“这是我的阿兄单雄信。”
商胡娘说:“闻名不相识,瓦岗寨二当家单雄信,请、有请。”
懋功对单雄信说:“阿兄,这就是永济河工地相交的朋友李商胡。”
商胡娘大声嚷嚷:“不行、不行,朋友怎比兄弟?懋功你认单雄信为兄,也得认我儿商胡为兄。”
懋功双手抱拳,弯腰鞠躬:“阿兄在上,受小弟一拜。”李商胡笑哈哈回拜。
商胡娘乐呵呵笑:“这还差不多。哎,哎,还有,还有我这个娘呢?”
懋功鞠躬口呼:“婶母受我一拜。”
商胡娘又嚷嚷:“不,不是婶母。称呼亲娘。”
懋功恭恭敬敬喊一声:“娘亲在上,儿子懋功给你行礼了。”
商胡娘乐得合不拢嘴,大声回答:“哎,我的好儿子。来,来。这个给你。”商胡娘从自个儿脖子取下一付金丝链吊坠镶金玉片。又嚷嚷:“懋功儿,头低一点,娘给你戴上。”
懋功说:“娘,我还没孝敬你。收你如此贵重珍玉,儿子受之有愧。再说,练武男子汉的脖子上挂这物事,觉得有点碍事,摔坏玉片怪可惜的。”
“傻儿子,你不愿挂宝玉,可以送给你的媳妇儿,讨媳妇儿欢喜。好事成双,再给你一件。哎,出门在外,随身没带宝货。”商胡娘伸手拔下自个儿头上的金翅玉簪,将金翅玉簪插入懋功的发髻。捧着懋功的头,左看看右瞧瞧,又亲亲额头说:“懋功儿比商胡儿有福相。”
李商胡看到亲娘当着众人对懋功如此亲热,心中不无酸意说:“娘,只顾自个儿高兴了,冷落了旁人,还有单兄长在那。”
商胡娘放开懋功,拉拉单雄信手说:“单大哥不必介意,前些日子,商胡儿常常提及徐庄懋功,梦中呼唤徐公子。今日见到英姿飒爽的懋功儿,开口喊我娘,我能不高兴吗?”
懋功问:“商胡阿兄,今日去哪?”
商胡娘抢在儿子之前说:“我是霍氏女,先夫李姓,早年经商。现在定居孟津中渚,四面环水,多作水上生涯,专事航运。北方毛皮南方谷米,啥能赚钱养家就贩啥。先夫亡故,留下一大家族。咱家是长房长子,商胡儿年轻,大家族缺乏德高望重的狠人。我娘家是山西霍氏,自古至今,霍地常常受到北方胡人的袭扰,为求自我保护,许多女孩子自小就练就骑马射箭。我算是个女人中的狠人,族人推举为族长,一大家族之事由我当家做主。女人管理一大家族事务,众人称我霍总管。”商胡娘大大咧咧,是个少见的女汉子。
商胡娘自卖自夸,李商胡打岔说:“娘……”
“娘啥,娘还没说完呢。该咒的皇帝下诏清查户口,上交铁器,封禁郡县边界,咱们的生意也难了。异人隐士说,天下将大乱。我娘儿俩东来探探水道,天河东出孟津,一龙九子,一河九支流,漫流山东大地,九流合一再归大海。咱探探哪一条支流为主流,便于通行大船。”
李商胡说:“娘,懋功弟问你话,你自顾自说了一大圈子话。还没说到点子上。咱与娘探水道是实,听闻懋功兄在瓦岗立寨,把荒芜的水泽地搞得风生水起,想到瓦岗寨看看,因为洼地水泊无船道,故而排淤前行。”
单雄信从船头跑到船尾说:“这船奇巧,一头方一头尖。”
李商胡说:“咱居孟津中渚,四面环水,非船不行。这小船逆流而上,尖船头向前,逆风劈浪阻力小。船尾方而宽,船体稳定不易侧翻。到了滩涂地,船尾倒着向前航行,平头铁铲左右刮淤泥,刮出一尺深,小船就能进入滩涂洼地,在水草荡隐蔽。”
“咱们的平头铲,妙啊!这两柄平头铁铲,用于刮淤开航道,又用于船浆划水,还用于近战兵器。”商胡娘忍不住又抢话说。
各说各话好一阵功夫。懋功看看天色不早:“娘,前方水道曲折浅堵,刮淤开航道太慢。请娘登岸走直道,到我瓦岗寨看看。”
“已经看到我儿子懋功,丢了日思夜想的烦恼,今儿个就不需要去瓦岗寨。懋功儿,有啥难事报个讯,为娘的帮帮你。告辞了。”
“告辞,后会有期。”小船无需调头,船工一点船篙,小船沿着来时航道,似箭一样冲出老远。商胡娘立在船上挥手,再挥手。
徐懋功立在岸上凝望远方,单雄信喊一声:“懋弟,甭想了,天色不早,回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