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还是没有宽怀,郁郁说道:“反正是怪我们父子了,若不是想炫耀一番,也不至于让你写什么真迹出来。这不,给你惹祸了。本来凭知制诰对你的赏识,若由他举荐,他日不难登上高位,如今看来,王大人是真的生气了,而你们的关系也闹僵了!”
沈欢冷笑不已:“闹僵就闹僵了,小弟还怕他不成?”一想到王安石就要辞官了,接下来三四年,还真没有怕他的必要。至多是几年后他回京执政时所忌惮,不过那时,自己会傻到一点布置都没有么!今日之事,明显与那王雱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只在王安石耳边嘀咕几下而已,就惹得王安石大怒,看来是进了什么谗言呀。
王雱记挂一个人了,以后还有和解的机会?若他日同殿为臣,自己一旦成为他的政敌,他还不施起他的“征诛”之术么;若为同僚,以今日的表现,也是他排挤打击的对象!很明显,自己与王安石没有走在一起的可能了。反正自己对王安石就颇多不以为然,今日一见,还存在幻想,如今看来,却颇为可笑了,王安石还是王安石,以自己的性子,融合不来。那么,如果自己还想有作为,就得走到他的反面去了。今日交恶,倒也显得心安理得名正言顺了。
“司马光,等着我吧,我就来了!”沈欢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他心里倒有点欢快了,王安石还是记忆中的那个王安石,没有改变,这样的话,熟知历史的他,倒能步步为先,以后就尽力压制这个强悍的家伙吧!
“沈兄弟,你笑什么。”周季见沈欢笑得奇怪,不由问道。
沈欢敛住了笑,道:“云飞兄,你不觉得今天事情很跷蹊吗?按理说,写些书画换来钱财,也有不少士子为之,王安石就是知道了,也不当如此恼怒才是。你说,是不是那个王雱另外说了点什么我们的坏话?”
“王雱?”周季疑惑了,“为兄对此人不甚熟悉,只知道他才名无双而已。据说是白鹿洞分院的得意门人,今年比才会应该会有他的名额。”
“比才会?”沈欢嘿嘿笑道,“那到时可真要见识一番了。”
“至于你说道蹊跷,确实有点。”周季露出思考的神色,片刻之后“啊”了一声,“沈兄弟,为兄想起一事了。昨天我父亲与我说,你画的那些记帐表原本不见了。”
“不见了?”沈欢大是奇怪,“什么意思?”
“就是你画的原本不见了,我父亲还在庆幸呢,说好在画出不少副本,不然又得让你重做。他还说可能是挨别人偷了,因此加快了买卖帐本的进程,不过好在你给的那些运算法则还在我手上,不然可能就要泄露出去了。”
沈欢闻言更奇怪,这事难道与今天的事情有着关联?也说不过去呀,刚才王安石指责的明明是那首《水调歌头》的字幅,与帐本扯不上关系。想了片刻,没有头绪,只能道:“也许是其他商人安排的间谍给偷了吧,让你父亲手脚快点吧,免得他们再偷去运算方法,那时可就亏了!”
周季点头,最后才叹道:“走吧,回去。今天算是为兄欠你的了,使得你与王家闹僵。”
沈欢哈哈笑道:“云飞兄,这不能怪你,也不怪小弟,要怪就该怪王安石。今日一见,你知道小弟是怎么评价他的吗?”
“怎么评价?”周季来了兴趣。
沈欢沉吟片刻,记忆里的王安石与现实中的王安石融合在一起,给了他一个整体的评价:“王介甫此人,清忠耿直,博古通今,学问精深,若钻研学问之道,他日不难成为一代学宗。然性子执拗,不知变通,处一方尚可为一代贤臣,若居庙堂之高,执掌大权,则恐良臣,非社稷之福!”
“大胆!”沈欢刚一说完,一声大喝从背后响起,吓得他们两人都震了几下。回头一看,一个锦衣少年一脸怒意从两丈外大步跨来,此人年纪与沈欢差不多,脸存稚嫩之气,却也有一股沉稳之势。
沈欢愣了,今天见的少年,一个比一个俊,还让人活不?
少年怒气冲冲走到沈欢面前,沉声说道:“刚才就是你在诽谤知制诰王大人的?”
“诽谤?”沈欢不明所以。
少年怒道:“你说王大人不是良臣,不是诽谤是什么,你可知道诽谤大臣,是要受罚的?”
沈欢要发笑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少年,看来还是王安石的粉丝,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歪着头,斜视着他,缓缓地道:“你是介甫何人?亲戚?学生弟子?”
“都不是!”少年摇头说道。
沈欢又问:“你与他熟?”
少年还是摇头:“未曾一晤。”
沈欢轻笑道:“那你怎知我刚才说的话没有道理?”
少年更怒了:“道理?王大人名传天下,忠心耿直,能力更是高人一等,为我大宋一等良臣,又岂是你一个无知小儿能评价得了的?”
“切!”沈欢摇摇头,都懒得反驳了,原谅这些追星的人们吧,面对偶像,他们都是丧失了理智的人,古今亦然。不过心里却暗暗凛然,一个与王安石不相熟悉的少年都毅然站出来维护他的名声,可见此君的鼓惑力是多么的巨大,也难怪几年后那些相交大臣交口为他在皇帝面前延誉了。就是日后的死对头司马光,在皇帝问及时,也说王安石是天下大才,有常人所不及之能!这种蛊惑人心的能力,还真得小心了,免得到时在此栽了跟头。
摇摇头,从遐想里回转过来,沈欢仔细打量这个热血少年,一身紫色锦衣,显来家世不凡,十五岁年纪,肌肤白皙,唇红齿白,比王雱还要俊美几分。
“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呀?”沈欢笑嘻嘻地行礼问道。
少年依然不忿,怒道:“某不与狂妄之人结交,免得落了身份。”
一边的周季闻言发怒了,道:“你与王安石不熟,又怎知我们的评价是狂妄了?我俩刚从王府出来,亲自见了王安石,难道不比你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要明白?”他刚才一再被王安石拿身份来挤兑,沈欢对王安石的评价,仔细思虑,还真有几分道理,因此不由出言反驳。
“周兄无须动怒。”沈欢笑着劝阻,“先贤教训我们,眼见亦未必为实也。也许是我们的评价过了也说不定,不需要在这里争辩。”
少年闻言大是点头,对于沈欢认错的态度极其欣赏,不由有了好感,仔细打量起对方来,才发现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目光有神,虽年幼,身上沉稳的气质却比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生了结交的念头,拱手道:“小弟赵仲,京城人氏,今日有缘,得见两位。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沈欢连忙报了名号,周季本来也不是记仇的人,见对方礼数周到,也没了刚才的火气,也遵礼报上名字。
寒暄过后,赵仲欢喜地道:“听两位之言,今日见着了王大人?不知是怎么一副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