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确实有赏赐沈欢一家子的意思。
他也是从报纸上得知沈欢有后的消息,当时也愣住了,最后才为这位早就结实的亦臣亦友的沈欢高兴。接着就是思虑了,有后对于人生来说,是一件大事。相信很多与沈欢有关系的人都会趁这个机会送点礼物来做贺礼。
他该不该也送点什么呢?
赵顼犹豫了,他贵为帝王,每个举动,就算没有深意,别人也会揣摩成很多原因。赏沈欢,在别人眼里,意义就重大了。他有点懊恼,这个皇帝,做得还真累!连送点什么,都要考虑个一
其实更懊恼的是他不知该送什么。钱财的话,说实在的,他也知道,这点沈欢是看不上的。若是官职,也太没道理了,没有借口呀,让对方到海州,本来就有借贬的借口保全的意思,如果这个时候赏赐,这一年的工夫,就白费
烦的厉害的他,竟然找来司马光,询问自己该怎么做。
“官家,你……是在问臣吗?”在福宁殿里头,司马光差点站不住了,一个鞠躬,很是生硬。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官家竟然问他沈子贤快有后了,该如何赏赐?
“不错,正是问司马相公。”赵顼点头说道,“你也知道,子贤什么都不缺,朕该给他什么才好。”
司马光顿时哭笑不得了,都有点无语了。这个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臣子家要生孩子,作为帝王竟然还要问另一个大臣该赏什么?若是往年,司马光早就义正词严地反对了,会以财政结局为借口。又谏一番要节约。
好在如今朝堂总算宽裕许多了,特别是今年以来,财政不大拮据了。不论如何,他免役钱越收越多——民间愿意交钱不愿服徭役的百姓越来越多,也接受了这个免役钱的说法。而有了免役钱,就能招收更多的厢军去服役,一结算,还有结余。这样一来,又加上省掉数万厢军的军饷。这些钱财,就可观了。若再算上邮政驿站裁掉的厢军,这些钱,数目可就大了。
这不,今年以来,这些零零总总,财政就多出了几百万贯,而开支又相对往年来说减了。这样一个算法。哈,大宋朝堂地日子总算有点好过了。至少今年的司马光不像去年一样到处相办法抠钱了——当然,这一切,也是王安石变法举措的作用,可是,大多法令,司马光依然不敢苟同!
正是因为这样。官家说要赏赐沈欢,他才没有反对。他心里也认为官家会在财物上作文章。
想了想,司马光只能答表了心意,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陛下贵为帝王,就算赏平常事物,臣子也该奉为宝物小心保管。陛下又何必为送什么苦恼
赵顼苦笑道:“话是这般说,可子贤不是平常人,朕自不能让他委屈了。司马相公,你也知道让子贤到海州已经是委屈了他,若不在其他地方补回来,朕于心不安呀!”
司马光默然,沈欢是他的学生,能得官家看重。他自也是高兴。不过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若是官家赏赐太厚,必会引起朝臣注目。有注目就会有羡慕有嫉妒,有嫉妒就会生事,到时就又是祸事了!
沉吟片刻,司马光说道:“陛下,不如这样,从皇家内院里拿出一两件奇珍,赏赐一番也就是了,想必可以令很多人满意了。\\*\子贤这个人臣了解,不好财物,必不会对官家产生什么怨言。何况他家也只是传出喜讯而已,能赏赐已经是对臣下的看重了,又不是什么大功大劳!陛下以为如何?”
赵顼叹道:“司马相公,朕就是知道子贤不爱财物,这才为难呀。奇珍倒是可以拿得出手,不过,司马相公,你觉得不应该在其他地方做些赏
“奇他地方?”司马光倒是奇怪了。说实在的,他对满意也有不满,满意自不说了,远在千里之外,依然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个免役法还是他献上的。又鼓捣出什么报纸来,引得连京城之人都侧目了;最近还听说要办什么大学,把欧阳老大人都吸引了过去。这孩子,到哪里都不安生呀!
司马光对他既是欣慰又是无奈,这不,连有孩子地信息都能登在报上让天下之人都知道,这……简直是太过了!如果沈欢就在眼前,肯定要给他一顿数落。当然,如果沈欢知道,肯定也会大脚冤枉,这全都是欧阳发那兔崽子搞出来的,与他有什么关系?冤啊!
对于司马光的疑问,赵顼犹豫了片刻,道:“司马相公,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可你与朕都是清楚的,现在海州在大搞那个海军。现在郭逵也来报了,说海军进展顺利,过些日子就能有五十条海船左右,可以一次运送上万的海军兵员。没有花朝廷一文钱,就有如此规模,这些都是子贤的功劳呀,而且按他们的计划,这个海船,要达到五百艘以上,能运送十万兵员的规模。到时海上数百海船竞帆而行,是多么壮观地景象!子贤有功如此,若不好好赏赐,朕怎么过意得去?可是海军还保密,不能大张旗鼓去宣传,因此这个赏赐才落下了。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并给子贤赏赐算了!”陛下,万万不可呀!”司马光大惊失色,“功必赏,过必罚,这是执政者行事地准则。海军归海军,喜事归喜事。如果陛下在这里大做文章,大家只知道因子贤要有孩子,陛下就大大赏赐——海军是大功,想必陛下不会以钱财之物做赏赐,必会升官加爵。那样的话就坏了,别人不知道有海军之功,只会认为陛下太过宠幸子贤。连赏赐都过了。这样对子贤对陛下都不是好事,陛下,三思呀!”
“啊?”赵顼有点恼了,“朕要赏什么都要看别人的眼色不成?”
司马光道:“有功要赏,臣当然会赞同陛下的做法。可是却不能同意以喜讯作为赏赐的借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打仗还要师出有名,这个升官加爵的赏赐,陛下就打算以这个有后作为借口?这不是糊弄群臣吗。恕臣万万不能同意!”
赵顼顿时无奈了:“可是这个海军差不多要十年才能功成,难道要十年之后才去赏赐?朕恐怕会让子贤寒心呀,再说了……唉,司马相公,说句不好听的话,十年之后,你与朕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到时谁给子贤来奏功?”
司马光心头大震。颤声说道:“陛下何来这等丧气话。陛下正当年少,是大有为之时。陛下虽然不才,却望能在陛下一朝终老直至西归!”
赵顼连连笑道:“相公忠心,朕自是了解。\*\\朕刚才不过是一时有感,口快而已,相公不必当真。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才是朕现在就要赏赐子贤地初衷呀!”
司马光径自说道:“陛下放心,子贤这个人臣了解,不是贪图功劳赏赐之人。十年时间,他还年轻,自可等得!到时待海军做下更大的功绩。陛下再一并赏了即可!臣也想看着那种场面呢!”
赵顼哈哈大笑,心情好了许多,这个“更大的功绩”是什么,他们两人心知肚明——海军的战略功用,是什么,不就是北望幽云吗?这才是老赵家百年来的愿望所在呀,作为帝王,没有一个不指望有更大地武功!
司马光突然又道:“陛下,若要对子贤好,不如给他更大的自由去做一番事业吧。这个海州。看他经营得很是不错。据说境内交通四通八达。以水泥做路,又坚又快。现在他们又与扬州一道修路。到时在淮南路就会出现两州皆是水泥路相通的景况了!若能给他更多权限,以子贤之才,发挥出来,应当有更大的成就!”
赵顼笑着说道:“朕给他地权限还不大吗?司马相公也许不知道,子贤未去之前,曾与朕有个约定,那就是只要他基础上翻了一倍,其他经济之事,海州都是他说了算!你说,这个权限大不?”
“什么?”司马光惊愕了,他刚才让赵顼给沈欢一些自由,存了一点私心:一是为沈欢考虑,沈欢才华卓著,司马光当然了解,可他也清楚沈欢做事有时候太过骇人了一些,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州,没人管束,估计更会放肆了。人一放肆,难免就要触犯忌讳,那就不是好事了。现在让官家给沈欢一些自由,不过是提前要了个保全的圣旨,一旦出事,还可以补救。
其次就是为了自己一方的利益考虑了。他在朝堂上与王安石一方像剑拔弩张一样,大家都像在做生死搏斗。王安石一方奉行的是征诛之术,对朝臣不合作者都要打压,以至不少耿直地朝臣都给贬了出去,特别是言官,力量越来越小了。现在朝堂里,司马光能倚为臂助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就范纯仁苏辙等人而已!
沈欢算是他最大地助手了,沈欢如果能有更大地权限,发挥出更大的功用,也是他这一方的利益所在,若能以此抗衡王安石一方,那估计更完美了。因此,不管是为了沈欢还是自己一方考虑,都要给他这个学生做保做便利——当然,有些事,不能太过了,比如这个升官加爵的赏赐,乍的印象,于己方就不利了。
赵顼看着司马光惊愕的模样,好像很开心,笑道:“司马相公是否担忧子贤做不出赋税翻一番的成绩出来?若是这样,大可放心了,据朕了解,这个海州与扬州在建地水泥大道,花费就超过十万贯钱!子贤是谨慎人,不可能拿海州本来的赋税投入进去吧?呵呵,想必是有更多的门道了!”
“可是……”司马光担心的就是这个,生怕沈欢脑子发热,在海州乱搞。连与官家约定都搞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赵顼又道:“若是司马相公还担心。朕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郭逵来奏说在造海军军船了,三四十艘地规模呢,这个相公是知道地。可有一点你也许不知道,郭逵说了,这些造船的钱,都是子贤那里得来的,有五十万贯之多呢!五十万贯呀,卖了整个海州都没有那般多!也就是说,子贤肯定找到了一个生财的法门。\\*\\一年比这个五十万贯还要多的法门!”
司马光也给震撼了一把,五十万贯不是个小数目,然而沈欢就拿去建海军了,心疼呀,他忙死累活,为朝廷各处打算,也不过是为了财政宽裕而已,现在好了。他这个学生。径自拿出这般多的钱花了,若是能上交朝廷……那是多么好的事呀,败家,真是败家!什么法门,如此赚钱?”司马光像是在喃喃自语。
赵顼听清楚了,笑道:“什么法门,子贤没说。郭逵也没说清楚,看来是他们在做些隐瞒呀!也许是处于别种考虑吧,司马相公放心,朕与子贤是有约定的,只要他交上海州此钱两倍的赋税。其他钱,他怎么用,朕都不会有话说!”
司马光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沈欢一定是去海州前就有了考虑,否则怎么会做出与官家做约定地事来,现在好了,眼看几十万上百万贯地钱都给他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他们在这里反而又没有法子!
叹了口气,司马光说道:“是否有那么多赋税,到年底又转运使解到朝廷就知道也好奇沈欢是如何做出这些功绩来了。也在期盼年底的总结。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为如何赏赐烦恼。司马光这里是没有确切地回答了,也否认了他升官加爵的主意,这下子他又更苦恼了。
好在除了司马光他还别的选择,那就是处于深宫的曹老太后。作为仁宗朝从皇后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的她,用一句话可以形容——吃过地盐比别人吃过地饭还要多!若是让沈欢来形容,肯定会说她是“老妖”级的人物了。特别是这个时代,出里不好有名的个曹太后也算榜上有名之人,自也不可小觑。
曹老太后最近迷上了摆弄花草,在她的慈寿宫的院落,用花盆移植了不少御花园的奇花异草。就是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头,也有着不少花草还茂盛着。赵顼来地时候,她就坐在一张椅子上,拿着小剪刀给一盆菊花削减枝条,很认真,很仔细,就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一样。
她让下人给官家抬来一张椅子,摆在她的旁边,好让两人坐着说话。看到赵顼犹豫的模样,曹老太后微微笑着遣退了下人,院子里一下只剩他们奶孙二人了。
“官家,是否又遇上什么为难之事了?”曹老太后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头问道。赵顼对这位来太后很尊重,若有闲暇都会来请安,不过若是无事,都会聊些家常之事罢了,现在郑重的模样,肯定又是其他难事了。曹老太后算是人精了,岂有看不出来地道理。她也不废话,直接就问了。
赵顼皱了皱每天,他刚从召见司马光那里过来,为的当然是赏赐沈欢一事,他总觉得不给些重大的赏赐就会于心不安,只好把自己的为难都向这位深宫老人说了出来。
听完官家的诉说,曹老太后也皱了下眉头,不自禁说了一句:“这个沈欢,也有孩子了吗?哦,是了,他今年也二头了……我们的宝安,也快二十了吧?”
赵顼一愣,怎么扯到宝安公主那里去了?难道说宝安对沈欢感情一事,连老太后都看出来了?不由有点慌了,生怕给这位老太后发现什么。\*\\
“娘娘,朕在沈子贤这个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只是可惜……有些未养成而已。”他有点哀伤了,这个时代,婴儿出生根本没有保障,特别容易夭折,他有几个孩子都是这样出世没几天就去了,作为父亲,总是哀伤。而且现在看来。他皇室一脉,更有这种忧虑,像仁宗皇帝,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最后竟然连一个皇子都养不下来;还有英宗皇帝,也就养活了他三兄弟而已,想来就心酸!
曹老太后开解道:“官家务须太过悲伤,这个子孙多与不多,是天命。天要你多子多孙还是什么,自有其道,顺其自然就是了!给你这样一说,哀家也总算明白你为何会要大大赏赐那个沈欢了,官家赏赐,是大喜,希望能保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安全落地,是
赵顼给转移了注意力。强笑道:“娘娘要这样说。朕还真觉得是为了沈家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考虑了,哈哈!”
曹老太后也微微一笑,她年纪大了,总有点信天命,当然也不希望看到别人不好,特子,更是关怀。她作为仁宗地皇后。未能留下子嗣,早就遗憾不已,但是作为女人总有一股母性要发挥。这时刻,她也深深同意给沈欢一些赏赐了。
当然,赵顼随便会说出海军一事来。曹老太后好像一直都不喜欢他用兵,这等兵事就不拿出来让她忧心了。现在就纯粹谈怎么就沈家有后来说事吧。
考虑了一下,曹老太后说道:“大臣有后,官家要赏赐也不是没有前例,这是为了告诉那个大臣官家对他很看重。当然了,这个告诉的范围也大了,给赏赐,其他大臣也看在眼里,因此,这个赏赐。如何赏赐。赏赐什么,对于皇家来说。也是有考究地!”
“请娘娘赐教。”赵顼很有兴趣地洗耳恭听。
曹老太后很有深意地反问:“官家很看重这个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