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子明的儿子?”
“你认识我父亲?”
两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对对方的疑惑,但是又撇不下警觉,彼此僵直对立着。
关于忠祺的身世,哪怕是他自己也难以说清,他陷落在一个巨大的循环里,螺旋攀升去求一知半解,但这条路似乎是无限回环的,他不能停下来,时间不会给他答案,唯有盲目向前。
父亲的名字他上一次听到还是在他小的时候,他像所有孩子一样,只知道他是一个英雄,他就是在那个认定了自己的父亲是英雄的年纪失去他的,那时的时间,还是直线向前的,没有人能掐断一秒占为己有,也没有人能使它停滞,后来就缓缓地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在别人的时间里前进,在自己的时间里,永恒的静止。
他心中又太多疑惑了,他想完全抛下现下的目标,紧紧的抓着果一宽,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对他全盘托出,不论花费多少时间,这是他最接近自己的一次,而不是作为任何人而活。
可是身体里,就是有一股有如惯性的使命感,命他缄默其口,只关心人类,关心这世上的一切,唯独不关心自己。有一股蠕虫般的力作用在他的静脉里,骚动他的每一根血管,直至心脏,潜移默化的威逼他,洗刷他,他是斯哩,是耶庞,是煜翎的守卫者,是泪珠村、火翎国的卫士,是正义,是命定的拨乱反正者。可是何为正?当他开始思索,一切都戛然而止。
“果大人,每隔十五日会闪过的那道巨光和这里有关吗?”忠祺突如其来的一问,将果一宽变得犹疑、优柔的灵魂镇在他仪表堂堂的躯体里。
“你跟我来。”
果一宽说罢,将煜翎从床板上抱下来,掀开床褥下的暗格,掏出一本笔记——恰是火球的运输数量与投入生产火球车的对账簿。
可见果一宽果然只是表面上粗莽,实则有一颗麦芒般的细心,整本笔记用的是阿拉伯数字,从起始日期看来他将这个疑问与秘密自他上任之日便雪藏至今,暗自等待着它拨云见日的一天。
运往火球车工厂的火球真乃凤毛麟角,这个工厂的存在与其说是障人耳目莫如说是一个体面的叫人闭嘴的由头,谁能不发现,又谁敢开口?如果说欲盖弥彰,那倘若一个人明目张胆做事,抛给了你一支体面的橄榄枝,你不接起来非要挑破,反而倒是你的不是了。
忠祺随手沾了杯盏中的水,在桌面上刚列起竖式,果一宽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了茶杯,一股脑浇在了水迹上:“不用算了,我告诉你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可以再造一个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