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航道之下(2 / 2)

“您觉得对食物来说,美味、卫生、营养,怎么排序?”在聊了几句天气、交通、菜价之后,我以请教的口吻问了她一个问题。

“我觉得是卫生、营养、美味。卫生最重要,要不就不自己在家做了,营养要合理搭配,美味我来负责就行。”

我连连表示认同,并介绍了一下食材:米面粮油,还有肉、土豆、酸菜、青椒什么的。

“要不我做两个菜吧,排骨炖酸菜和青椒土豆丝,一荤一素。主食做烙饼。”

“好,我喜欢吃烙饼;外面好吃的不多,就是有,买回来也捂得不好吃了。”

“是,现烙的最好吃。就跟炸酱面似的,锅挑儿。”她笑着说。

她动作干净利落而又有条不紊,取东西、洗菜、切菜、和面,很有统筹方法的意思。从后边看着,像一个人同时演奏多种乐器,又像对弈中的多面打。

饭做好了。除了这盛菜和烙饼的两个盘子一个碗,其他的餐具厨具都刷了,灶台也擦了,地板也拖了,垃圾袋也整理好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一起吃吧。”我客气道。

“我只管做,不管吃。做菜的人,光做肚子就已经饱了。”她笑着说,“您吃饭够早的,我怎么也得一点以后再吃午饭的。”

“是,我睡得晚起得晚,早饭和午饭算合在一起了。”

“俗话说‘有钱难买末锅饼’,我多烙了两张,最下面的可能差点儿,您从上面开始吃,应该不错的。”

“那我尝尝您的手艺。看着是真不错。”

“好,那我先走了。这筷子碗的您……”沈雪提着垃圾袋到门口,开始换衣服和鞋。

“我自己刷就行,这就够省事儿的了。”

此情此景,我想起了沈从文先生在《月下小景》中一段描写:从田中回去的种田人,从乡场上回家的小商人,家中莫不有一个温和的脸儿等候在大门外,厨房中莫不预备得有热腾腾的饭菜与用瓦罐炖热的家酿烧酒。

烙饼跟盘子差不多大小,又香又软又有层次,油盐正好,两面都有斑驳的焦黄色;没菜都行,有菜就更好了。我怀疑这是今天通州最好吃的烙饼。

土豆丝刀工好,粗细均匀,呈半透明的金黄色,配上绿色的青椒,清爽可口。排骨软烂,酸菜入味,汤浓味香。

看了一个视频,吃了三张饼,菜基本都吃完了。这是一顿有饱足感又很舒服的午饭。

按照朱彝尊的饮食的三重境界,我肯定不是一个“食量本弘,不择精粗,惟事满腹”的“餔餟之人”。我当然也不敢自诩“尝味务遍,兼带好名”的“滋味之人”。

不过,以我对食物的“讲究”,倒有点“养生之人”的意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具备成为一个美食家的“潜质”。

以前,楼下有个小杂货店,也摊煎饼。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女的自己摊。后来生意越来越好,特别是早晨的时候,就又加了一个炉子,一个跟这女的年龄相仿的男的(应该是她老公)也摊。

买煎饼的人排队,轮到谁,谁给你摊,算是随机。

吃过几次那男的摊的煎饼后,我觉得那女的摊的更好吃些。于是,有一次,在按顺序本应由那男的给我摊的时候,我稍作不好意思状地跟他说,我先等一下,让她给我摊。

于是,这男的给排在我后面的人摊,我继续等。

从那以后,如果再遇到相同的情况,我都如法炮制。

终于有一次,又应该由那男的给我摊的时候,我还是不好意思似的跟他说,呃,我先等一下。他应该对我有印象了,边给别人摊煎饼边嘟囔,不让我摊,我还不愿意给你摊呢。

我没理这茬儿,也没往心里去。我知道,当着那么多人这么做,确实让他很没面子。

后来,由于拆除违建、整治开墙打洞、疏解低端产业等原因,许许多多的小店都消失了,包括这个小店。

吃饱了犯困,先不勉强自己坐到电脑前吧。

躺在柔软舒适的躺椅上,赤脚翘在脚凳上,透亮的阳光洒遍全身,暖洋洋的。烦心顿解,万虑齐除。

看书,然后被书和阳光共同催眠,慵懒地睡去。

太阳还在阳台,一架飞机轰鸣着掠过,正好遮挡了一下太阳,明暗转换间,我醒了。恍惚中,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

我给家政那边打了个电话,表示满意,同意签约。

晚饭我就吃得简单了,但还不至于过午不食。

这在后来不时造成一种情况:夜里,特别是睡前,饿。于是开始琢磨第二天的午饭,沈雪做什么,怎么做,味道怎么样……进而又饿又馋,都要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