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人们三三两两扎着堆,磕着瓜子聊着天,周氏怕他们看到她不如意的样子,终究没有勇气走过去。
陈老爹走亲戚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周氏突然感到空前的孤独,好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想到自己的几个女儿,想到谨月。
一想到谨月,她的心就如同刀剜一样。她那时候怎么就鬼迷心窍到那样狠毒,那样对待一个真心善良的女孩子。
好在谨月似乎也不记仇,结婚后逢年过节还是会看望他们,对她也一如往日地尊敬,言辞和行动也都很谨慎。
那个命苦的孩子,也在人生最艰难的时期,丈夫摔断了腰,女儿又病了,今年都忙得没有回娘家。
她突然很想看看谨月,很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很想弥补自己往日的错误。
周氏一生中失眠过很多次,唯独那一夜,她清醒地希望明天不要那么快地来临,她想好好想清楚,想清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听着陈老爹的呼噜声以及侧房中婴儿的啼哭声,想着自己的一生。
鸡叫三声,天刚麻麻亮,周氏就起来了,她找出那件她很少穿的新棉衣,洗漱完毕就出门了。
到凡湾要二十里路,年前新通了车,但她也不想走,她还是习惯那条羊肠小道。
关于和儿媳的事,周氏那天什么都没说,傍晚时分,她坚持要回去。
谨月找来找去也不知道该拿点什么,最后就把案板上的羊肉提了出来,让周氏带回去吃,周氏推辞了一番也就提上了。
周氏临走前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贴身口袋摸出了三张五块钱,分别给了三个孩子。
那天谨月一直陪着周氏到羊肠小道的路口,她知道周氏有心事,也隐隐有点不安,但是周氏不愿意说,她也不好一直追问。
自从周氏走后,谨月的心一直悬着,不过接连几天都太太平平,加上家里的事又烦杂,谨月就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渐渐把这事忘了。
年后,苏慎的药也吃得差不多了,但病情仍然没有太大的好转,谨月决定带苏慎去一趟之前医院的老婆婆说的那位“神医”。
临走前,她仍然把苏老二以及两个孩子托付给了苏老爹。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虽然张氏和李氏还有王氏偶尔也会过来看望一下,但毕竟分家了,谨月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他们。
“神医”在东畔村,距苏村庄有三十几公里。
虽然通了车,但因为正月下了几场大雪,靠近阴面的路上还是积雪,再加上这阵子农闲时分,出门的人也少。
所以唯一的那趟班车也就如同懒散的流浪汉一样,隔三差五地跑一下。
为了不错过班车,那天,谨月早早就起床了,收拾完毕后,带着苏慎凌晨四点就等在村口。
路上没有一个人,放眼望去,整个村庄都沉寂在大山之中。可是一连三天,都没有等来车。谨月决定自己骑着自行车带孩子去。
自行车还是搬新家后买的,起初是因为苏老二要到处做木活,来回都不方便,后来苏老二去外地打工后,自行车就闲置了下来。
村里会骑自行车的男人不少,但女人估计没有。起初谨月也不好意思骑,哪怕是平路,她也宁愿走路,可这次路途遥远,她确实也很担心苏慎走不动,也就没想那么多了。
虽说是车路,但也是坑坑洼洼,陡路居多,谨月一路上走得气喘吁吁,有好几次苏慎都想下来自己走,但谨月不让,硬是推着自行车艰难地前进着。
直到中午时分看到前方的炊烟,谨月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