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高升(2 / 2)

甲子武事 淄青留后 0 字 2022-10-24

左铭说:“师兄谦虚了,褒圣侯有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余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从前十年书也!”

笑着摇摇头,何芳继续讲:“这些豪强世族,把控着天下半数以上的田亩,名下隐藏着数百上千万的隐户,偏偏他们还享有朝廷取士、做官的大部分权力,亲亲相隐之下,还有无数儒生、名士给他们的行为事迹作赞歌、写文章、博美名。家产、权力、声望,一代传一代,他们家族,便也随之一代传一代,然后就是累世公卿,家失其国。”

“前汉早已亡了三十年,北面八州的世族,大都没撑过十年乱战,因此,如今的北齐,倒也不用太为此事发愁。可是咱们东楚则不同。”

“如我刚才所言,咱们朝堂上的大多重臣及其背后的家族,都是在三十年前的大乱开始之时迁到江南的。咱们楚国安稳,他们便也随之躲过了战乱的摧残,并在朝堂上复制了他们在北面之时的所作所为——将经学当做朝廷取士的唯一道路;把清誉、名声当做升官的终南捷径;把家产、家族看得重过朝廷、社稷;只知有家,不知有国...真是可恨、可悲、可叹!”

何芳这番话说的悲天悯人、情真意切,他却不知,左铭看他的样子,心中泛起的是一阵腻歪,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揭穿他:“师兄诚心报国,天地可鉴,师弟佩服,佩服。”

苦笑着摇摇头,何芳说:“我知道,以我的家世背景、世故经历,说出这样的话来,师弟虽表面不说我,但在心中,绝对是不屑一顾的。”

“师兄错怪我了......”左铭正要解释,何芳就接上了下一句话:

“咱们师兄弟之间,我当然是没必要遮掩什么的...说实话,我这个运河总管做的,那当真是憋屈!”

“旁人都道我姑母是当今皇后,姑父是当今陛下,大人是辅政大将军,自己还衣食无忧、前途光明。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就是因为我的家世,便受尽了无数的白眼!”

“世族把持大部分权力的境况之下,就算你是当朝辅政的大将军又能如何?只要你稍微犯个无伤大局的小错,第二天立即便有无数人上疏,把这小错说成大错,把你的无心过失说成是有意之举,并污蔑你的名声、羞辱你的道德、批判你的治政,试图将你从朝堂上完全抹杀。”

“我家大人本就是外戚干政,有意对他们退让,谁承想,他们见此,却步步紧逼,誓要将我一族上下全部夷灭才肯罢休!使得我家大人狼狈不堪、疲于应对,我这个不肖子,当然也有心改变这种局面可是,可是我的处境,师弟你也都看在眼里......”

敏锐察觉到何芳的最终目的即将显现,左铭便问他:“那师兄想要如何做?”

闻言,何芳便说:“师弟这话问的,纵使我有千般手段、万种良谋,可是,我身都不在金陵城里,又能为之奈何呢?”

此言一出,聪明人左铭顿时就明白了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何芳这个运河总管,在淮南渠上待了三四年时间,都不曾做出过什么明眼的成绩来,他那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当然也就不好违背众多官员的意愿,将之调回金陵城做帮手。

眼下则不同了,因为本月十八日,是楚主孙休的六十岁寿诞!何芳若在这时做出些成绩来,借着为君贺喜的名头上报到太初宫里,别说他是皇后的侄子,就算他只是个普通军将,那也绝对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就算不谈以上这些,何芳仅是凭借这个功劳,上他姑父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然后再让何大将军去皇后、天子面前表演一番父子情深的戏码,说不定,夫妻二人一时感动,就直接下诏,让何芳回金陵城做官了呢!官员、名士们敢喷辅政大将军也就罢了,但是他们难道还真敢惹皇帝的不痛快?

一念至此,左铭瞬间便有了主意,当然,他不能上赶着把这个功劳白白送给何芳。于是遂听他说道:“师兄的意思,我大致是明白了。可是,师兄要我如何帮你呢?”

见左铭不上钩,何芳内心是又急又恨,面上却还得保持着笑意不变:“师弟能跟在圆藏师父身侧修行,定是有上等慧根的聪明人,如此,又何劳师兄我开口呢?你不如再仔细想想?”

做出思索的表情,左铭沉默半晌,才回他道:“师兄请见谅,师弟我实在想不出来。”

也巧,看着左铭沉默,心急如焚的何芳终于是忍不住了:“师弟,师兄与你直说吧,剿灭覆龙帮这个功劳,就刚好可以让我调回金陵,还不至于被众多世族出身的官员惦记上。”

哼,心中不屑的冷笑一声,左铭苦笑摇头:“原来师兄是这个意思......”

说出目的之后,何芳却更显得急不可耐了:“如何?这个请求,不知师弟可否答应?”

左铭说:“师兄,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这个功劳,他确实不能算是我一个人的。充其量,我只能算是个细作、先锋,但主攻的人手,却是人家周县尉带领的江都县兵啊!”

轻轻摩挲着下巴,何芳道:“原来师弟你的顾虑在这里......”

“对呀。师兄你想,就因为我说要剿灭覆龙帮这一句话,人家周县尉夜战水匪、亲冒箭矢,搭上了自己的前途,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搭上了二三百江都县兵的性命,只为了剿灭覆龙帮这一个目的。如此,我又怎么好把人家搭上二三百条人命换来的功劳,拱手白送与你呢?”

似乎是敏锐的听见了“白送”这两个字,何芳赶紧补救道:“哎~咱们师兄弟之间是这样交谈的,我又怎么会这样跟周县尉说呢?师弟你放心,师兄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万万不会做出让周县尉寒心的事情。”

“这样,你看,周县尉在江都县尉的位置上待了好些年了,一直也不见个升迁的准信,而我作为淮南渠的总管都尉,也算是他的半个上司。赶巧,我手下水军一部正缺个校尉,正经佩铜印黑绶的千石军职!相比他那个四百石的县尉,绝对算是高升了。此外,我再送他二百金、一百万钱,让他得以将那些战死县兵的家小好好抚恤一番,也算是尽我的微薄之力了...如此,师弟以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