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疆动作飞快的封锁了出事的街道,控制住目击证人问询口供,又安排仵作给已经被弓箭手射杀的马验尸,全程没有用一个元家的人。
而元向晚到底是担心元向霖的,此时见墨御尘将一切事情都给安排好了,连忙去瞧了瞧阿霖的伤势。
因为剧烈的疼痛,床榻上的人早已经昏迷不醒了,只是额角的细汗和不太安稳的神情犹能看得出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
元向晚连忙走过去,摸了摸阿霖的小脸。
“阿霖,姐姐回来了,你能听见么?”
“阿姐……”元向霖倒也没睡熟,此时听到了元向晚的声音,也缓缓的睁开了眸子看了一眼身边守护着的人,小心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阿姐,我的腿好疼,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走路了?”
见人的神志还清醒着,元向晚便也放心了些。
她长呼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伤口附近的骨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放心吧,只要有阿姐在,就一定让你还能像原来一般走走跳跳。”
元向晚说着,拿出了一罐液体麻醉剂:“你闻一闻,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便好了,乖。”
他往日里最听元向晚的话,这些年来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一直是彼此的倚靠,此时自然也不例外。外面的那些太医,元向霖谁都不信,他就只相信自己的亲姐姐。
麻醉剂的药效渐渐漫了上来,很快便让他多了些许昏沉的睡意。
元向霖攥着她衣袖的手依旧没松,此时甚至拉的更紧了些:“长公主对付了我,是不是就不会再对付阿姐了?”
就连他这么小的孩子都将事情的内幕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就只有元启年一个人还自欺欺人的以为这只是个意外呢?
说到底……十几年未曾带在身边养育,自然没有那种所谓的亲情。
元向晚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额发微微一笑,安慰道:“阿霖,阿姐不想骗你。这丞相府就是龙潭虎穴,我们周围都是豺狼虎豹。只要我们还活着一日,就会有人不断的对你下手,我也不敢说长公主这一次得手了,便不会再有以后了。”
“所以,你更要努力变强大,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阿姐,你记住了么?”
元向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很快便昏昏欲睡的昏迷了过去。
好在还是白日,房间里的光线足够,只是无菌环境很难创造。元向霖的腿放在现代社会并不难处理,只需要将粉碎的骨茬取出,将大块的骨头恢复原位便可以了。
可这样的手术需要大开刀,便是将他的整个腿部肌肉剖开进行正位。
这个年代……想要造出这样的无菌环境实在是有些苛求。而若是没有这样的无菌环境,一旦伤口感染,就真的是要命的大事了。
“小姐,我们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么?”小罗走上前来:“楚王也等在外面,说是已经着人去查马受惊的原委了,还说如果小姐有需要,便唤他进来。”
元向晚方才在心中算计着,若是不剖开肌肉将骨骼复位的话,正好还需要另一个手指敏捷的人来配合自己手术。
琅桥和小罗虽也细心,但到底是女孩子,也没怎么瞧见过血。若是在配合她的时候手一抖划伤了动脉,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相比之下,墨御尘是习武之人,应该不会手抖也不会怕血,唤他进来给自己做助手最合适不过。
“琅桥,你去请楚王殿下进来说话。”元向晚一边将手术需要的一干东西准备好,给元向霖的小腿做好了前期备皮后,正好见墨御尘走了进来。
所有不相干的侍婢都被元向晚赶了出去,她一边用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毒,一边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面的人:“我想请楚王殿下帮我个忙。”
“元小姐但说无妨。”
小罗和琅桥全都等在外间儿,此时的桌上床上,都是元向晚那些稀奇古怪的医疗用具。
墨御尘好奇的挑了挑眉梢,等着元向晚将话说下去。
便见她小心的拿起了一双医用手套戴在了自己的双手上,薄如蝉翼的橡胶紧密地贴合在她的双手上,就好像是裹了一层薄薄的细纱。
“阿霖的腿骨粉碎性骨折,需要将破碎的骨片移回到原来的位置才能慢慢长好。现在丞相府的环境过于简陋,我不敢剖开肌肉做手术,只能在皮下移动骨骼。”
元向晚伸出自己的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儿:“我自己的力量不够,需得殿下在另一侧帮我一把。”
“没问题。”墨御尘径自走了过来,抽了两根布条将自己的广袖绑好:“需要我做些什么,元姑娘但说无妨。”
这种精密的手术,前期一般都会伴有x光照出骨骼位置,也好方便大夫下手。
可现如今别说是x光了,就连无菌手术室都没有,一切都要凭着医生自己的手感。想要的太多,未免过于苛求。
在墨御尘也戴好了手套之后,元向晚拿出止血凝胶和镊子钳子等物。
“稍后我会指出大概位置,你将镊子穿入皮下,在另一侧配合我找准骨缝的位置就可以了,在此之间一定要小心骨骼碎片不要划破血管。”元向晚道:“这样的手术可能会比较耗费精神力,但也是在这种时候最为适用的办法了。殿下若是觉得累,一定要告诉我。”
墨御尘听了元向晚这话,到也没觉得自己真的会累。
若是自己连元向晚这个弱质女流都比不上了,日后还要如何立足?
可真到了下刀的时候,墨御尘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双眼看不见时,会耗费更多的力量,又是如此消耗体力和精神力的皮下挪骨。这一场手术本就是元向晚主导,墨御尘辅助。
可临到后来,墨御尘却几次疲惫的险些拿不住手上的镊子。
让一个人承受身体的疲惫这很容易,只要不停的运动和工作,便没有机会疲累。可若是让一个人承受精神上的疲惫,却是有些苛求了。
在更换另一片碎骨的间隙,墨御尘用左手默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又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
元向晚给元向霖补了一次麻醉,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殿下有些累了吧,我们先休息一下?”
“不必,倒是也不觉得多累。”墨御尘撒了个谎,在元向晚的镊子探入皮下寻找下一块碎骨的时候,开口问道:“你并非习武之人,往日里也没见你做过什么精密的联系,拿着刀的手为什么会这么稳?”
元向晚只是一笑,示意墨御尘继续。
她小心的将碎骨挪回到原来的位置,说道:“唯手熟尔。”
不得不说,就连墨御尘都被元向晚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给惊呆了。
唯手熟尔,要有多么纯熟的功底和多少年的练习,才能够坦然的说出这四个字?
墨御尘从来觉得自己是一众兄弟之中并不算聪明的那个,是以往日在师叔和武功上,往往都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可而今听到元向晚的话,看到她的实力,突然便觉得自己与她相比也不是最努力的那个。
至少,她觉得元向晚更令人心中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