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生的行为艺术(1 / 2)

 文生攥着小拳头,小声地对我说:“韦雄黄,你一定要帮帮我,努力!我这次成功与否,就看你的了。我一直对你有期待,我在纺织厂时就知道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那天也说了我这个作业比较有趣,你愿意帮助我的。”

我想了一会,说:“可是,我们不能觉得什么事有趣就去做,我们应该觉得什么事容易就去做。”

文生听了,开始不理睬我,突然站直起来,走到了前面,对那血性男儿身边的一个男的说:“同志,我们换一下座位好吗?我有点想吐,我想要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男的冷冷地看着她说:“你就是今天插队的那个?”然后他就坐在那里,眼光平视。

他身边的血性男儿也目光平视。

身后,有一个多管闲事的女的,对文生说:“你为什么不跟你的同座换座位?跑到前面来换!”她在嘲笑她。但文生忽然认出她了,张大眼睛,说:“啊,你啊?”

对方也说:“啊文生!你好酷,是你啊,我都认不出来了,你当大导演了吧?”

那时,司机在前面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的动作,大声说:“你们这些人一点道德都没有,人家一个女的要吐,你们都不让,她吐你身上啊?把我的车吐脏了,你给不给扫?喂,那个漂亮的女的,……你就往他们头上吐!”

文生又向那男的央求,说:“大哥,都是一个县城的人,何必呢?后面颠得厉害,我真受不了。”

那人没反应,那血性男儿听了,立即站起身,说:“好,那你坐我这,我到后面去!”

他的动作很快,话音未落,人就走了。

他拎着篮子到了我附近,坐下,把篮子在脚下放稳妥。

这个男人看上去拖沓沓的,但动作里有许多刚性。

文生在前面坐下,回头朝我这里看了一下,她回头看时说了一声“谢谢”,虽然是冲着他的,但同时也是暗示我,她把重要的任务嘱托给我,她自己已经绝望了,我看到了她眼神底下弄巧成拙的无奈的失败感,她挂了。

她追到哪,他就逃跑。

血性男儿来了后,我们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几分钟,我站起来,走到文生旁,对她关切地说:“你是不是好一点了?要不你坐到我那里去,我那里窗户都开了!”司机在前面听见了,说:“哎,这个人好,这个人才是活雷锋。”

文生听了我的话,似乎又有点不高兴,她的面部表情太丰富了,嘴巴那里一翘,眼睛梢这里一吊,我真的读不透。她可能是怪我没有和那人打上话,而把球踢给了她。

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到了我给她腾出的座位上。

我是一个群众演员,顶多一个路人甲,我不能抢戏啊,我应该给她提供更多的机会。她的老师正在给她打分啊,不是给我,是不是?

当文生坐下去以后,那血性男儿却站起身,走到车厢最后面,对一个中年妇女说:“麻烦,我再和你换一个座位,前面的好坐一点,你去;我坐后面,这里篮子好放一些。”

那中年妇女就坐到前面文生旁边。

当那血性男儿坐到最后那两个背筒形旅行包的青年旁边时,我觉得有些不妙,他们在排队买票时吵过架啊。司机在前面开车,大声喊:“喂,你们不要频繁移动,你们每个人都是有座号的,按号入座!”

车里的格局必须彻底打乱,所有人都不坚守在自己的座位上,才有可能创造出文生和那血性男儿坐一起的机会。

但现在的问题是,文生一靠近他,他就跑。不过,作为追击方,是不能放弃努力的。

后面两个旅行者,走到了车厢前面,对司机说:“老师傅,今天上车没来得及上厕所,能麻烦你停一下车不?”

司机听出了民意,就说:“好,不要急,等我前面找一个地方停车,现在也不是茹毛饮血的时代,是不是?……总要有点遮挡吧!”

车行又二十分钟,到达巢湖市南边的大湖闸那里,车子就在那个地方停了。大家都下了车。在那里,能看到老远的湖面。巢湖非常雄阔。那个血性男儿一个人周游,寻找隐蔽场地。文生在追击他,可他比追击者跑得更快。

我找到一块灌木丛,把小便解决了。就在我快要退出灌木丛时,两个背旅行包的人也来解决问题。接着,血性男儿也来排泄。我还朝他点了一下头,他也朝我点了一下头。

当他从灌木丛中出来时,我和他肩并肩走去,他很感激我刚才为他站岗。

我说:“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

他脸上也突然一闪光,说:“还是野外作业好,舒畅。”

许多男人在站立小便。许多女人在东躲西藏地解决问题。

大家又上车,这次回来车厢里,交谈格外热烈些,大家都轻松了,许多人在走动,我和血性男儿坐在一处了。我说:“巢湖是个好地方啊,什么时候建造一座有巢氏民居,给它取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比如叫树居时代吧。在山上树林的绿色中,埋伏千万居民,每人一窠,小屋搭在枝桠上,或凿在岩石上,大家栖居里面。出门来往,用特殊交通工具,比如索道或飞翔翅膀。用特殊的通讯方式联络。树居时代的居民都会叫,像鸟。”

他大笑起来,很开心,说:“你的树居时代的居民要穿衣服吗?我是搞纺织行业的,我想你们至少需要短裤吧,否则夏天蚊虫会很多。如果需要定货,和我联系,这是我的名片。去年我们还接到很多美国的订单,可国际市场风云变幻,大量产品只能出口转内销了,现在我们正在大力开拓国内市场,我看好你的树居时代。也许,你的居民从帽子到内裤到鞋子都要从我这里订货!”

我捏着他的名片,说:“好,谢谢,君子无戏言?我要尽快造一座城,来解决你的积压问题。”他说:“无戏言。”我们聊得非常开心,都各自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这一下就彻底地聊熟了。

就在那时,车坏了。司机在那里熄可几次火,咔咔咔咔地发动几次没成功,然后他说:倒霉,今天一开始就不顺利,你们都出去休闲吧,现在我要修车了,不要骂娘哦,骂也没用,我的可爱的丑陋的中国人们!

行程风云变幻,路上情节跌宕,戏文还在进展。

这时,我最先座位前的那个清秀女子回过头走来,手里捏着一只秀气的梨,她的梨居然到现在还拿在手上,她恭恭敬敬地对我们说:“马上就要下车了,你们两个中间的一个,谁能为我吃一只梨吗?”

我说:“哇,太好了,我身边的这位一定乐意效劳。”可血性男儿拒绝了,他似乎急着要去上班。我接过了梨,把梨吃出铿锵坚脆的声音来。前面那个清秀女孩的同伴,那个穿军装的青年,也回头看我。

等我吃完了梨,那穿军装的男青年居然给我递上的纸巾,是通过那女孩递来的。

血性男儿有些纳闷。我也有些纳闷。我的人品有这么好吗?

递梨女孩还站在我旁边,说:“大哥,我很佩服你刚才的建议,我也要成为有巢氏的居民……”

我们都下了车,站了一个圆圈,看司机爬到车底下去,朝外伸着一只脚。

文生说:“啊,好像恐怖片哦。”

大家一起打趣,来消解这趟行程不顺利的憋屈。血性男儿在中间。血性男儿身边,两个背旅行筒包的人,对他说:“今天买票的时候,我们急了,对不起!我们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血性男儿说:“我急着上班,脾气不好,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