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毓秀阁中琼花落(1 / 2)

月小似眉弯 白落梅 4675 字 2019-09-18

 当我们站立在毓秀阁为选花魁所设的台上时,下面真是一片繁喧之景。前排的雅座坐着的都是金陵城内的官宦世家,不乏王公子弟与才子名士。而正中间坐着的则是金陵城的首富岳承隍,他不仅是单纯的富可倾国,据说当年大齐灭大燕时他的功劳首居第一。当朝皇帝欲拜他为相,甚至还传言说大齐江山分他半壁,可他却拒绝在朝为官,所以为他建了一座豪华的府邸,赏赐黄金珠宝,良田美人,数不胜数。而他在金陵城的地位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几年选花魁的赏金都是由他所出,且每年在毓秀阁主持这场选赛,可见选花魁虽为歌妓所设,名声却早已远播了。

我稍一抬眼望去,台下人声鼎沸,百态千姿。恰好又是初春明日,十分佳气,东风涤荡,楚钏河边的杨柳袅娜生烟。画舫排成长龙,连画舫上也站满了人。这样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太过热闹反而觉得眩晕。

前来参选的歌妓站成一排,画扇与我立在一起,因她是这两年的花魁,正中间的位置属她。

只听见莹雪楼的妈妈尖细的嗓音喊道:“今日又是我们金陵城一年一度的选花魁之日,承蒙岳大人抬爱,让我们这些烟花巷的姑娘也有了展示才貌的机会。在场的王公贵胄,公子名士就细睹姑娘们的风采了,选出今日花魁,热闹一下,给各位大人怡情,也算是聊寄风雅了。”因为这两年都是画扇花魁,想来莹雪楼的妈妈也因此沾了光,选她为主持了。

台下此刻已是一片欢呼之声。她举了举手,又继续说道:“下面请岳大人为我们说上几句。”一片掌声响起。

红木雕花镶金的宝座上坐着的正是金陵城的岳承隍了,此刻他已站起。只见他穿一身赤红团蝠便服,头上并未戴冠,只是简约的插一只古拙玉簪,长身玉立,朗朗丰神,虽已过而立,却依旧风采灼灼,眉目俊美,与我想象中的富态老者相距遥远。

他神韵温婉,朗朗道:“岳某不才,得蒙各位不弃,接连几载为金陵城选举花魁,为的是与大家同乐。今日就让我们尽兴的倾赏佳人风采,所得花魁者赏金千两,以示祝贺。”台下欢呼之声,一片压过一片。

说完他已坐下,气定神闲的望着台上。

莹雪楼的妈妈再度站出来,大声喊道:“比赛就此开始,请姑娘们按顺序各自展示才艺了。”

只听见妈妈尖声嗓音喊到:“莹雪楼头牌画扇姑娘。”

画扇朝大家微微福了身,优雅地坐下,面前已有侍从为她摆好古筝。她轻拂飘渺的衣袖,玉指晶莹,刚落到弦上,已是惊心。瞬间已是清泉流淌,淙淙泠泠。只听她边抚琴弦边唱道:“一树红香一度春,几多幽客几逡巡。桃花看过千人面,可认侬家是故人……一别春深故主门,旧巢勤护待还君。明儿燕到长春地,但愿春留我半分……耐人寻味耐人听,一曲西厢婉转筝。侬本无心惊客梦,此时琴韵太多情……”

一曲清筝,似潇湘水云,意浮山外,韵在天边。我心中暗自惊叹画扇的琴艺,更惊心的是她几首竹枝词婉转生动,风韵天然,似有寄意,却翩然盈巧。

只见画扇起身,案前早已设好了笔墨,她轻蘸玉墨,似春风铺展,明月莹怀,转瞬间将方才所唱的几首竹枝词已挥洒出来,若梨花坠雪,蝴蝶纷飞。

妈妈顷刻间已将画扇的字夹于身后连好的丝线上,墨香随风倾洒,更显得字体风流飘逸。

画扇这领头一举,后面的人想要超越的怕是难了。

“下一个迷月渡的瑶沐姑娘。”

话音刚落,只见瑶沐已舞动水袖,在台上似彩蝶翩跹,瞬间天上微云轻卷,波中碎影摇荡,飞花弄露,不胜妩媚。

一支舞毕,只见她海棠娇靥,梨花雪面,如会草长莺飞意,似融燕子归雨时。

瑶沐的这般惊艳之举,亦是我之前所不知的,确实出我意料之外。想必台下的看客,已是醉眼迷离,心扉荡漾。

“下一个慕彤院头牌施蓉蓉姑娘。”

“杏藜楼头牌流珠姑娘。”

“下一个翠琼楼头牌殷羡羡……翠琼楼头牌殷羡羡……殷羡羡……。”只听到妈妈尖着嗓子大声喊了三遍,却不见殷羡羡上台来。大家摒住呼吸,等待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不一会,就听到毓秀阁内传来尖叫之声,大家慌忙往里赶过去,我也随着走了进去。见翠琼楼的妈妈在那大声哭喊:“羡羡……羡羡……这是怎么了,啊……”

殷羡羡斜靠在椅子上,双手垂下,脸色惨白,已毫无血色。有人上前去,将手移至她鼻间,摇头叹息:“已无呼吸了。”

此刻,翠琼楼的妈妈哭声更大,厉声道:“这是做什么孽啊,妈妈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你怎么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死了。”她边哭边摇晃着殷羡羡的身子。

这时画扇走至我身旁,抓紧我的手,我见她脸上亦有些苍白,想必是被这突来的事件吓的。我心中也有些发颤,不知这事究竟为何。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毓秀阁内一片喧哗之声,喊叫之声夹杂在一起。岳承隍和前排几位官员也匆忙挤了进来。见他一脸的疑惑,问道:“发生何事了?这般喧闹?”

翠琼楼的妈妈此时抓住岳承隍的手大声哭道:“岳大人,你可要为我们翠琼楼做主啊,查查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事,把我们羡羡姑娘给害死了。”她边哭边跪在岳承隍脚下,紧紧扯住他的袍子。

岳承隍弯身将她扶起,安慰道:“妈妈放心,此事我定会查清。”说完,接着问道:“今日可有什么蹊跷的事发生?”

妈妈思索片刻,道:“并无有何蹊跷之事发生啊。”她眉头微皱,仿佛想起了些什么,尖声喊道:“烟屏……烟屏这死丫头哪去了?”边说边四处张望。

此刻我心想,不好了,烟屏不会因方才之事受到牵连吧。我也四处望了望,却不见她。大家都囔声道:“烟屏……烟屏去哪了?”

一片嘈杂之间,只见烟屏从人群里匆匆挤出来,额头渗出许多汗,神色慌张,呼吸急促。声音带着哭腔:“怎么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