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栏杆后那张夜色里有些迷离的双眼,衬着一袭鲜丽的旗装让我看不清她的情绪,只试探着喊了喊。
“颜儿,你怎么来了?今儿个皇父说允了你陪我说会子体己话,却是也没看到你人,还以为是唬弄我的呢!”
“姐姐这算是怎么说话?妹妹不过是一时贪看月色就滞住了脚步,不想方才在御花园里……”
她闻言垂下头,道:“你都瞧见了?”
“是……!”我低头,却欲言又止,终还是开口道:“姐姐,躲不过的……让人称羡的家世,呵呵!”我牵起嘴角笑道:“我们都明白那其实是满眼富贵的囚笼,嫁入皇子府,看似无限荣光,其实不过是走向了一圈更狭窄的囚笼。身为皇子福晋,原本就该容忍收房纳妾这些天经地义之事。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姐姐,那原本就是奢望阿!何苦与自己过不去,背上那样的名声呢?既是姐姐对八爷有心,就该为他所争取的而尽力阿……”
姐姐怔怔然望向我,目光却多了一层惨淡,冷得胜过了清寒的月光。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是我这个来自现代社会,有着太多现代思想的人在劝说一个古代的女子妥协于封建的桎梏,我只能在心里暗嘲自己的怯懦,但能如何呢?
她的追求与期盼是这个时代所不容的,她的真心与付出也是被时光的错过而悖误的。如此尖锐的性子,即便是风雨同舟亦会有太多矛盾吧。但如同胤的嫡妻,较之于姐姐来说便太过聪明与隐忍了,我幸有先知的那么一丁点优越感,能说能做的,也只有告诉姐姐敛去那些锋芒,尽可能的隐忍吧。
“颜儿……你我都是郭洛罗氏最尊贵地格格,家世无不让人眼馋,但我们得了什么?我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守望着那个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晨出暮归。而你……兴许蒙得皇上的几许眷顾,要侍候在他身边直至……”
我忙上去堵住她的嘴,“姐姐,这样的话可玩笑不得,在八爷府时您还时时教我自保地道理,现在断断不可自暴自弃地说这些妄语!时日还长。安知将来不是一片坦途呢?姐姐还年轻,待有了子嗣,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是啊……胤是要争到最后的……不到最后,什么都是未是可知呢!”姐姐唇边勉强扯开一丝笑容,用手里的绢子胡乱在我和她的脸上擦了几把,“颜儿放心,我不会失了这份尊贵的!我们郭洛罗家,不是那么软的气性!我也不会让阿玛失望的……只要有这嫡福晋的位置在,多张罗几房侧室妾室又如何!”
远远那头的身影似等得有些不耐。不时向这里张望过来,姐姐回眸看了看,问道:“方才御花园里。没有旁人瞧见麽?”
我笃定地摇摇头:“姐姐放心……只我一个人而已。”
那鲜艳地一身旗装终又成了寂寞地背影。袅娜向那颗冰冷地心小跑过去。我忽然想起良妃娘娘那倦淡地眸子。隐藏地心性。一次又一次委婉地请求。终是控制不住恻隐之心地冷声而坚定道:“姐姐。锁向金笼始两全。而后隐忍方求自保。素颜与八爷不便说地话。未必不能同姐姐说;八爷一时琢磨不过来地理儿。姐姐未必琢磨不过来。方知成败转头空!风雨同舟地话……素颜不必说姐姐也铭心刻骨吧。”于是转身而走。
“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感觉到姐姐一道犀利地目光直直射在我背上。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笑自己地多此一举。并没有人会因为你地一句话而作出改变。方知成败转头空麽?不行至极端。不梦醒化月。如何才能方知空呢!于是摇摇头:“不。素颜只是多嘴一句。姐姐若行至那一步时希望能记得素颜今日地话。若没有那一日……姐姐就当素颜是说了个笑话吧!”
提步走远。心里却依旧是忐忑地。及至双手被面前地人握住。我勉强展开了笑靥。
“如何了?”
我摇摇头:“没事了。姐姐一向来气性很高。方才不过一时不快而已。”
他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迷惑,似已在我的神情中捕捉到什么,却只是一闪而已。涌动着我所不知解的暗光。
“没事了就好!”他冲我一笑。牵着我朝宫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