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级大佬和小可爱(2 / 2)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讨论?”丘桃桃在纸上写了这么一行字,递给庄穆。

“一个小时后。”庄穆在纸上回答。

“那我去借本书来看。”

丘桃桃逛了逛医学院的图书馆。医学类书籍占比很大,但也有人文学科的书,在“中国文学”的书架最角落的位置,丘桃桃发现了一本《年级大佬和小可爱》。

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本书,一边拿着书往回走,一边低头给书拍照,然后发给陈双念。

“欸,你的年级大佬。”

陈双念回了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过来,兴奋地说:“天啊!我那位出名了!”

丘桃桃正在乐呢,没注意迎面走过来的人,就这么和郑良帛撞上了。

“砰—”这么一撞,书直接掉在了地上。

郑良帛连忙蹲下身子,帮忙捡起来。

“丘桃桃?”郑良帛看清楚来人,有些惊讶。

丘桃桃比他还惊讶:“你知道我?”

“嗯,庄穆说你也是十六岁考进来的,还是文学专业,好厉害—”郑良帛把书还给丘桃桃,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书名:《年级大佬和小可爱》。

郑良帛:“……”

丘桃桃:“……”

“其实,”丘桃桃艰难地开口,挽回自己文学天才的形象,“只是书名有些浮夸,内容还是可以的。”

丘桃桃看郑良帛还是一脸震惊,于是开始旁征博引,举例论证:“很多载入文学史册的小说,其实名字也很浮夸,像王蒙的《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啊,但内容是不错的。”

“哦—”郑良帛拖长了调子,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原来如此。”

丘桃桃尴尬地笑笑:“是啊,哈哈,哈哈。”

郑良帛也是来图书馆自习的,丘桃桃问他要不要一起,庄穆也在。

“我知道他在,今天周四,下午一直到两点,他都会来图书馆自习。”郑良帛对庄穆的时间表了如指掌,“你回去告诉他,新一期的《JournalofThoracicandCardiovascularSurgery》我已经看完了。”

丘桃桃听得一个头五个大:“什么东西?”

“新一期—算了,反正你回去跟他说我赢了。”

丘桃桃似懂非懂地坐回庄穆身边,一脸茫然地凑在庄穆耳边小声说:“我遇到一个男的,他认识我,也认识你,他说他赢了。”

“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了什么,他就念了一串英语,什么Journal什么Surgery的,说他看完了,然后他赢了。”

庄穆这下明白了。

“呵,什么时候开始,看《JournalofThoracicandCardiovascularSurgery》也开始拼速度了?无知。”庄穆很不屑。

丘桃桃就静静地看着庄穆:“那你现在突然开始翻的这本期刊,是什么东西?”

庄穆转过头,瞪了丘桃桃一眼。

好的好的,丘桃桃好笑地举起双手投降。

她把《年级大佬与小可爱》翻开。

图书馆里温度适中,安静,周围只有翻书、写字的声音。

中午吃的饭很好吃。

窗外的麻雀还在叽叽喳喳多嘴。

秋日的阳光很温柔。

丘桃桃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盹儿。

庄穆侧过头看到丘桃桃安详闭眼睡觉的样子,目光停了两秒。

然后,他把丘桃桃压在脸下面的书轻轻地拿出来,合上。

《年级大佬与小可爱》。

十六岁就考进大学的天才,看书看得这么娇俏吗?

庄穆复杂地看了丘桃桃一眼。

实不相瞒,丘桃桃是被臭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身边的庄穆没了踪影,只有对面坐着一个庄穆的同学,他正低着头,奋笔疾书。

丘桃桃屏住呼吸,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她一吸气,那股臭味还是不散。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庄穆的同学一眼,想说话但是在图书馆又得保持安静。想传字条,笔又好像被庄穆拿走了。

真的太臭了。

关键是周围已经有人把目光转向她了。

不要因为我看起来最无所事事所以就觉得我没事儿放屁好不好!

好歹是个女孩子,面子很重要的!

不行不行不行,得自证清白。

她真的是无辜的,她睡觉睡得好好的,被臭醒了,找谁说理去。

丘桃桃用了几张草稿纸拼接卷成直筒,一个简陋的“电话”戳到对面同学的耳朵上。

“刚刚放屁的是你吗?好臭啊。”

“……”

“……”

周围所有上自习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疯狂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韦强同学当场陷入疯狂:“不是!别瞎说!”

至此,“庄穆未婚妻图书馆手工制作听筒电话质问韦强是不是放屁了”成为佳话,席卷了所有人的朋友圈。

就算是庄穆,看到刷屏的朋友圈也忍不住乐了。

他问韦强:“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解释好多遍了!真的不是我!”

“那到底是谁放的?”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被臭的那一个啊!”韦强咆哮呐喊,“庄穆你那是什么未婚妻啊?”

庄穆笑得直不起腰。

“她还小,理科知识也不太行,不知道就算纸卷成筒了但是也不能隔音。你比她大那么多,没必要跟小孩儿置气。”庄穆下意识地帮丘桃桃说话。

韦强有苦说不出:“你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丘桃桃事后很诚恳地向韦强道歉,并且说可以免费为韦强看一次手相。

韦强说自己是医生,信仰希波克拉底。

这种封建迷信,嘁!

“可是……”丘桃桃欲言又止,“其实那会儿在图书馆,你的手放那儿,我已经看见了。”

说不相信这些的韦强立马问:“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得诺贝尔医学奖?”

“嗯—”丘桃桃皱着眉,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抬起头,“下辈子。”

韦强愤然站起身子,大吼一声:“丘桃桃我跟你说,别以为你今年十六岁比我小,你就能为所欲为,我就不跟你急啊!”

“我说的是实话欸。”丘桃桃笑眯眯地看着韦强,“下次不许再说庄穆磨叽。”

“我什么时候说他磨叽了?”

“那会儿你们好像在聊什么重症监护,我看起来睡着了,其实有点意识,你说他磨叽,我可都听见了。”

“啊……哎呀那,我那……行!你们俩真是绝了!”

晚上吃了饭,庄穆和郑良帛两个人把丘桃桃送上回江北的校车。

挥手作别之后,郑良帛问庄穆:“你课题选好了?”

“嗯。”

“最后到底还是落到胡教授手里了。”郑良帛摇摇头,“上学期他就来找过你,结果你说你还没想好。要是上学期你就直接答应了,那还算是胡教授请你去的,结果这学期你自己主动去找胡教授,味道都变了,一下子从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多划不来啊。”

庄穆挑眉,看着郑良帛。

郑良帛一脸正经。

庄穆继续看郑良帛。

郑良帛咳了咳,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

“谁让你说的这些话?”庄穆看郑良帛不太自觉,于是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

郑良帛沉默了两秒,负隅顽抗:“我自己要说的。”

“你还有一次机会。”

“陈教授。”郑良帛败下阵来,“但我自己是真的有点好奇,为什么不选陈教授呢?他手里那个《常温体外循环下心肌细胞超极化和去激化心肌保护的比较研究》可是国家科技部项目课题。”

“没想那么多。”庄穆推了推眼镜,“名字念得顺,顺手就选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走进你的心里。”郑良帛黯然地说。

“……”庄穆面无表情地看着郑良帛。

“可能书里说得对,比天空更难懂的是大海,比大海更难懂的是人的心灵。”

“书里没说过这些。”庄穆抬腿往东走,“走了。”

“你这就回家了啊?”郑良帛快走两步跟上庄穆,“我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哈?”

“我舍友感冒了,这两天睡觉呼吸不畅,一直都在打呼噜,声音特别大,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于情于理,庄穆都不应该拒绝。

“不行。”

庄穆微微一笑,留给郑良帛一个潇洒高大伟岸头也不回的背影。

庄穆永远记得上次一时心软答应了郑良帛,让他去自己家里睡觉。

结果第二天,庄穆迷迷糊糊醒来,耳朵后面传来温热的呼吸。他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个猛子从床上蹦起来。

居然是郑良帛睡在自己身后。

“……!!!”

庄穆生平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爆粗口,献给了郑良帛。

“你不是睡沙发吗?”庄穆卷起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整个人站在墙边,远离郑良帛。

“昨晚上打雷,我害怕……”郑良帛也很无辜,现在被子被庄穆拿走了,他就这么暴露在床上,也是有点害羞,就羞涩地把自己蜷成小孩儿睡姿模样,羞答答地抱了一个枕头在怀里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那你你……你上我的床来你起码跟我说一声啊!”庄穆还是不能理解郑良帛的所作所为,“我从四岁半起就没跟人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我说了啊。”郑良帛弱弱地举手,“昨晚上我抱着枕头问你了,你‘嗯’了一声……”

“你放屁!”庄穆完全丧失理智,“我那是没意识地哼哼,老子一点你问我的记忆都没有!”

那是郑良帛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庄穆这个样子。

他犯了第二个错误—

他笑场了。

于是大清早的,他就被庄穆连人带衣服给踢出门了。

“我的鞋!你给我一双鞋!”郑良帛拍门。

庄穆打开门,扔了一双鞋出来,还不一样,可见真的只是随手抓的两只。

“都是右脚的!你给我换一—”郑良帛话没说完。

庄穆打开门,露出一张结冰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郑良帛。

他只能支支吾吾:“右脚,右脚也能穿,能、能走。”说完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嗖嗖跑开。

郑良帛看着庄穆远去的背影,大声喊:“我不就跟你睡了一晚上吗?”

庄穆:“……”

郑良帛继续大喊:“我明天要是在做实验的时候睡着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庄穆:“……”

庄穆低下头,拿出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按了一会儿。

“叮—”

郑良帛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

“再喊绝交。”

郑良帛瘪瘪嘴,含泪吞下委屈,一个人默默地走回了宿舍。

一头微卷长发,发尾染了一点黄色,暗绿色的皮夹克,下面是一双到小腿的靴子。

丘桃桃看到这身装备,连那人的脸都没有看清,背后就是一阵发凉。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

果然是!

那个先是骗了陈双念的钱,然后又被丘桃桃骗回来顺带还多要回了五百块钱的,开美容院的女人。

“大师原来还在念书啊。”女人凉飕飕地开口。

“嗨,嗨—”丘桃桃挤出一个笑脸,“换夹克颜色了哈,上次我记得你穿红色来着。”

“少来这套。”女人横眉瞪眼,“年纪轻轻不学好,倒是学会了坑蒙拐骗这一套。”

“您年纪这么大了,不也坑蒙拐骗进行着嘛……”丘桃桃习惯性还嘴。

“嘿!”女人手叉着腰,“你把钱还我!”

丘桃桃挠挠头:“行吧。”

她扫码给女人转了五百块钱过去。

“怎么才五百块?”

“之前那两千不能给你。”丘桃桃耐心地解释,“那钱是你从我舍友那儿骗去的,那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给你了她怎么办?”

“什么舍友……”女人愣了愣,反应过来了,“好哇,你们俩合起伙来对付我。”

女人开始撒泼打滚,非得让丘桃桃还钱,不一会儿,教学楼的走廊里就围满了人。

要上课的老师们见状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丘桃桃急得满头是汗,见到老师立马说:“她骗了陈双念的钱。”

女人声音尖厉:“我那是骗钱吗?她自己来做了美容,我收钱,这不天经地义吗!”

“可是你一开始明明说的免费!”丘桃桃据理力争,“我同学都说了不去了,你非得拉着人家进你店里,进去了就收钱,不给钱就不让人出来,还拽几个男的堵在门口,你这不是强买强卖?你这不是骗钱?那你说你这是什么?”

几个问句问得女人哑口无言。

见周围人越来越多,不远处保安也开始往这边赶来,女人站起来,拍了拍皮夹克上的灰,指了指丘桃桃:“你真行,你给我等着。”

丘桃桃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危险性。

老师也皱着眉头,对丘桃桃说:“最近没事儿不要外出,在校内还是很安全的。”

既然校内这么安全,那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丘桃桃叹一口气,这种时候除了应着还能怎么办,她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晚上,妈妈打电话过来问丘桃桃近况。

丘桃桃有点想把白天发生的事儿告诉妈妈,但是想了想,妈妈也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在老家为了方便照顾外公,所以住在舅舅家里,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寄人篱下。

“挺好的。”丘桃桃说,“不愁吃不愁喝。”

“那就好。钱不够跟我说,我给你转……”妈妈那边突然传来舅妈的吆喝—“谁大晚上煮的面啊?燃气不要钱吗?”

“嫂子!我的!”妈妈应了一句,声音带着在丘桃桃听来很是刻意的笑,“白天在医院照顾爸,没来得及吃饭,回来煮—”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一人照顾爸辛苦,跟谁不让你吃似的。”舅妈的声音。

丘桃桃捏紧了手机,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丘桃桃气得浑身发抖:“妈,你把水电气的钱给舅舅!”

“早给了。”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住进来开始,你爸就给了三万,说跟你舅舅一家子还是算清楚一点比较好。”

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舅舅一家,还以为妈妈住他们家不要钱。

等等,这么说,倒不是寄人篱下了,这跟交房租有什么区别,老家只是县城,三万足够舒服租房子住一年了。

“那舅妈没事儿在那儿吼给谁听?家里总共多少人她自己没数啊,她没煮面,舅舅没煮面,还能是谁煮的面?舅妈问这问题什么意思啊?你又不是白吃白住,三万块钱足够了吧,她在那儿叫叫喳喳干吗呢?”丘桃桃连珠炮似的问了一长串。

“以前还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接触一下,也就是觉得你舅妈嘴碎,得理不饶人,现在这么一近距离处了一段时间,我也是开了眼界。”妈妈说起这个也是直皱眉头,“可能就是不想我住她家,所以怎么都想找碴儿。”

“那就搬走!”丘桃桃大声喊,“谁稀罕住!”

“要不是你外公我早搬走了,那会儿你外公醒过来特意问我住哪儿,我说住你舅舅舅妈家,你外公开心得不得了,连着说了两遍那就好。”

“为什么啊?”丘桃桃不明白。

“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和?”

“外公能问这个问题,说明他心里有数,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你们不和了,不然何必多嘴问这一句?也不知道你们还在那儿演什么兄妹情深。”丘桃桃丝毫没留情面。

“行了!”妈妈提高了音量,“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

丘桃桃抿抿嘴。

“桃桃,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唉,曾经以为我一辈子也不会对你说这句话的。”

妈妈降下音量,难得耐心地跟丘桃桃解释:“哄老人开心嘛。这也是孝顺,或者说,这其实就是最大的孝顺。很多事情,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嘴上挑明说出来了,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不说出来,这个事情就可以掩盖过去;不说出来,这个事情就不严重。”

丘桃桃其实没怎么完全懂妈妈的意思。

但是她鼻子有些酸,她就是觉得妈妈难得“多解释一句”的这个行为,让她心里舒服了很多。

丘桃桃眨眨眼,把即将落下来的眼泪挤回去。

“嗯!”丘桃桃用力地点头。

妈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然后笑着说:“还真的有用。”

“什么有用?”

“你廖阿姨跟我说,一定要尊重你,能解释就解释,你听不听得懂另说,但是一定要解释。因为这代表父母尊重孩子。”

丘桃桃破涕为笑:“什么啊,家长们还互相商量怎么教育孩子。”

“家长也是头一回当家长嘛。”妈妈说,“你廖阿姨教育孩子的理论一套套的,说都是她以前为了教育庄穆攒下的,结果谁知道工作一耽搁,想着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后来真到了‘以后’了,才发现晚了,压根儿就没机会施展。庄穆跟坐火箭似的,噌地就长大成熟了,听不进,也不需要她的教育了。”

丘桃桃想起上次吃饭时庄穆和廖阿姨针锋相对的样子,戚戚然地点头。

“妈妈,我跟庄穆,真的有娃娃亲啊?”

“欸?廖阿姨怎么突然跟你说这事儿?”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但确实真有这回事儿,那时候廖阿姨和庄叔叔还在国内呢,不过那都是闹着玩儿的。什么时代了,你们年轻人自由恋爱啊。”

丘桃桃不听后半句,抓着前面的话:“确定真的有‘娃娃亲’这回事儿啊?”

“确定!”妈妈说,“那时候庄穆已经四岁了,来我们家玩儿,你见着庄穆就哭,谁哄都不行,后来庄穆一抱你,你就不哭了。我们就说这么投缘的话,干脆结亲家算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之前,正是庄穆的爸妈最忙的时候,庄穆就老来我们家,你是不知道你那架势哦,庄穆一出现你立马走走不动、碰碰不得,吃饭得让他喂,去哪儿得让他抱,要不是我拿棍子吓你,你连上厕所都想让庄穆帮你提裤子……”

天啊……

这什么啊!

丘桃桃红着脸大叫:“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