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尽可能无限延长陪着你的时间。
——她知道这话说着不如“我一辈子都爱你陪你”动听。
但动听的话往往浪漫,浪漫就是说说就过了,就是经不起推敲。
叶冬米希望自己对麦洛的承诺,能经得起推敲。
徐丽丽照常每晚给李望发消息,也从来没奢望对面那人能回复。
“李望!”
“晚安!”
“我要睡了!”
“冬米和麦洛去露营了,我本来也想去,但想着去了我也孤身一人,想想就觉得自己很惨,好像身后拖了一整个夕阳,360度无死角照着自己,走哪儿都是一道长长的阴影映在脸上。所以我很明智地选择,窝在了寝室。”
“也有好处。你看现在才九点多一点,我就准备睡了。”
“好了,不说了,我真睡了,晚安!”
发完这一长串,徐丽丽锁屏,把手机放到一边,正要进入梦乡,手机振动了一下,这是有人给自己发微信消息。
徐丽丽猛地睁开眼,万一是李望呢,她激动地点开,还真是李望。
“哎,要不我俩在一起吧。”
“……”
徐丽丽起码看了十七遍,怎么阅读理解,多维解读,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李望这是要和她在一起的意思。
按理说,徐丽丽这时候不点炮齐鸣,也该高歌三首以表激动之情,但她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没有出口的内陆湖。
她没回复,锁了手机,盖上被子睡觉。
半个小时后,徐丽丽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伸出一只手,摸到手机,也不点开看,直接长按锁屏键关机了。
她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怎么一点都不高兴。没什么比睡觉重要,徐丽丽把这摊子麻烦事儿扔到脑后,专心培养睡意来。只是睡意刚才还牢牢黏在眼皮上,现在却像一阵风似的飞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徐丽丽打开手机,用力地点击触摸屏,愤怒地敲出这句话:“啥玩意儿啊!你当小组学习找合作伙伴,还是临到交作业没写,于是找个可以抄的凑合了事儿啊?”
李望左等右等没等来徐丽丽一声欣喜若狂,倒等来了一句暴跳如雷。
他很疑惑啊,于是他拿着手机截图去问麦洛。
“怎么回事?”
麦洛在手机这头笑出了声,他都能想象出李望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蕴含着浓浓的无辜的样子。
“你活该。”麦洛慢条斯理地说。
李望没理他了。
麦洛见到叶冬米的时候,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她听。结果叶冬米一脸惊讶:“合着李望根本没意识到他那话有问题是吗?”
她告诉麦洛,文院最近刚好有出国游学的项目,徐丽丽可能受刺激了,徐丽丽一个六级都没过的人,居然报了华盛顿大学西雅图分校。
“就是说——”麦洛顿了一下,“徐丽丽要走了?”
“多半是。”叶冬米咬着奶茶吸管,一双眼睛滴溜转,“这种交换生项目就是报了名给了钱就可以去,然后学得顺利的话,就可以拿双学位了。”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麦洛笑呵呵,“李望千里追妻,为爱翻江倒海。”
叶冬米兴致也很高,拿着麦洛的手机给李望发消息。
“徐丽丽要走了,她要去西雅图。”
这条消息倒回复得很快:“怎么可能,她英语六级都没过。”
“这个是游学项目,给钱就可以。”
“徐丽丽哪儿来的钱?”
“她家开连锁酒店的,你不知道?”
“开连锁酒店的每天算着时间买快过期的酸奶?”
“现在这个社会,是个人都有癖好,徐丽丽的癖好就是喝快要过期的酸奶。”
“你是叶冬米吧。”
“……”
叶冬米把麦洛手机放下,不回消息了。
中途拆题就没意思了。
但也不算全无收获,叶冬米贼兮兮地一笑,给麦洛打了声招呼就回寝室了。
徐丽丽还在床上坐着生闷气,叶冬米敲敲门,徐丽丽转头看见是她,又趴回床上。
“背单词呢?”叶冬米问。
“嗯。”
“西雅图有什么好玩的?”
“派克集市……”徐丽丽心不在焉地回答,“据说那儿有世界上第一家星巴克。”
“要出国的就是不一样,”叶冬米装模作样地竖大拇指,“我们关心的只有哪家馄饨和韭菜盒子好吃。”
徐丽丽拿书砸叶冬米:“闭上你的嘴。”
叶冬米很听话:“那好吧,唉,真可惜,我刚想说一下李望来着——”
“你去见李望了?”徐丽丽猛地坐起来,目光炯炯,眼睛瞪得像铜铃,神采奕奕地盯着她,“他说什么没有?”
叶冬米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现在自己不能说话。
“哎呀,可以说了,可以说了。”徐丽丽连忙摆手。
“李望……我跟他没见上面。”叶冬米把“李望”两个字拖得老长,足足把徐丽丽“吊”得脖子伸长了一倍。
“但是!”叶冬米一个停顿,把话卡在关键地方,她开始慢条斯理地理头发,然后拿着杯子去接水。
徐丽丽急得不行,见叶冬米这副样子,恨不得掐死她。
“但是什么?”
“但是,我知道李望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叶冬米玩够了,实话实说,“他可委屈地把你俩的聊天截图发给麦洛,问为什么。”
徐丽丽服气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坑?有人那么说话的吗?”
话是这么说,徐丽丽把单词书一扔,跳下床。叶冬米问她干吗,她说订外卖,这两天连着忧郁,饭都没好好吃,得补补。
“西雅图呢?”
“西雅图是哪个屯儿的?”
“你不是都把钱交了吗?”
“没有。”徐丽丽拍着胸口,劫后余生,“那天我去主楼交钱,刚好办公室的人出去吃饭了,没交成,让下周再去。”
“得亏没交成,不然现在还必须得去了,到时候我一个英语词汇量大于200小于300的人,可真不一定能活下去。”
叶冬米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她眨眨眼,说:“你就这么原谅李望了?”
“不然呢?”徐丽丽很疑惑。
“你的尊严呢?”
叶冬米教徐丽丽,虽然现在心底已经不生气了,但一定不能表现出来,她还是得高冷,得等着李望来哄,对外也不能直接说自己已经不去西雅图了,她还是得做出一副随时都会离开的样子。
徐丽丽听完,竖着大拇指夸叶冬米:“高,实在是高。”
“可以了,你不适合这种有历史底蕴的短语。”叶冬米面无表情。
于是,一切如叶冬米和麦洛的期待,李望开始了惨烈追女友之旅。
早饭豆浆和菜包子是基本配备,一三五豆腐脑,二四面包片、煎蛋,周六周天李望必定出现在徐丽丽寝室下头,等着佳人同意邀约。
这是麦洛教的:“我高中政治老师说的,为了追媳妇儿,一切主要矛盾都是次要矛盾,得用革命的热情去进行实践,革命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你头颅都不要了,脸面还算什么。”
李望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点点头,任重而道远地走了。
徐丽丽被这个随叫随到的李望迷住了,逐渐丧失自我,天天使唤得特别得劲儿。
“李望,我图书馆书还没还。”
“李望,我快递还在二食堂没取。”
“李望,我想吃葡萄。”
“李望,你乐一个吧。”
事情发展至此,李望觉得把徐丽丽哄得也差不多了。叶冬米和麦洛俩缺德的看戏也看够了。
李望晃晃脖子,对着镜子,比出枪的姿势,“咻”的一声。
他已经看见徐丽丽被完整盛在盘子里端来了。
“李望,我今天想吃梦溪那边的烤肉拌饭,加番茄酱,不要干豆皮,多加豆芽和黄瓜丝儿。”
“是吗?”
徐丽丽一听这语气,不对啊。她连忙下床,趴到窗前一看,正好看见李望离开的背影。
完了完了,肯定是自己做太过了!
徐丽丽悔不当初,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脚趿上拖鞋就往楼下冲,哪儿还有李望的影子。
徐丽丽慌了,连忙追过去,结果一过路口,看见李望正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闹了?”
“不闹了。”徐丽丽乖乖地点头。
李望很得意: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他脱下外套套在徐丽丽身上,语重心长:“我说话不中听,你以后得习惯。”
徐丽丽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有人这么说话的吗?
终于,麦洛期待了很久的水上乐园之旅来了。
唯一不太合计划的就是,多了四个人。
麦洛看了一眼,对着李望和徐丽丽、谢鼎和魏天四人笑得云淡风轻,实则气得牙痒痒。
“我不记得这是公司活动。”麦洛说。
“但水上乐园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魏天从游戏里抬头,稳准狠地接了一句。
“那你们为什么选择挤在我车上?”麦洛又问。
“因为我们没钱买车。”徐丽丽说。
麦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认真思考把后排四个丢下车,让他们自己走去水上乐园的可能性。
叶冬米安抚麦洛:“我不会游泳哎,待会儿你教我吧。”
“好。”麦洛一跟叶冬米说话,语气都柔了三个调,把后面四个麻得啊。
徐丽丽戳李望:“你对我说话怎么不这样?”
“哪样?”声调平平,毫无情感,跟其他人都没有差别。
徐丽丽瘪瘪嘴,转过头不理李望了。
莫名其妙被忽视的李望,目光转向麦洛,在后视镜里死死盯着他。麦洛瞄了一眼,解读出李望的眼神含义就是:你个虚情假意的表面工作爱好者,鄙视你。
麦洛微微一笑,向李望传递一个“那又怎么,你还不是不会”的眼神。
李望低声骂一句,越看身边打游戏的魏天越不顺眼:“胖死了,坐过去点儿。”
魏天这时候全身心都在游戏上,无暇顾及其他,听到这话就乖乖往谢鼎那边移。谢鼎本来马上就赢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挤,手一抖,放错了招,立马被怪找到机会,分分钟损失大半的血。
一局打完,谢鼎气得拿鞋扔魏天:“你没事儿动什么动!我在这一把里面白白耗费了一瓶回血剂!”
魏天手指在手机上翻飞,侧着身子躲谢鼎:“别别别,别碰我!我待会儿给你炼一瓶不得了。”
“我那是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的,你炼个锤子!”
“锤子也可以给你炼,你先稳住,让我把这一局打完。”
“不行!”谢鼎抢过魏天的手机。
“过分了啊,过分了啊,”魏天叫叫喳喳地从谢鼎手里抢自己的手机,一边抢一边告状,“麦洛,你看谢鼎!他剥夺我的休闲时刻!”
“你还压榨我的兴趣乐园呢!”谢鼎回嘴。
“那金龟子姐姐是不是得给你发个小红花表扬你兴趣乐园多姿多彩啊!”
“你波力海苔吃多了吧!”
“……”
麦洛猛地把车停下,一个急刹车,让所有人闭了嘴。
“前面红灯。”待大家安静后,麦洛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然后才继续往前开。
后排的人面面相觑,眼神充满疑惑——
“你们看见红灯了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这个水上乐园是新开的,地点很特殊,在郊外的农场旁。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即使是周末,这里的池子里也不是饺子汤。
叶冬米和徐丽丽换了泳衣出来,麦洛看了一眼叶冬米没说什么。
倒是李望,看着徐丽丽的胸:“真平。”
徐丽丽当场就炸了:“关你二大爷的豆腐脑的事儿?你是卖弹簧的还是骑自行车的,你管得着吗?”
这一串毫无逻辑性的谩骂,让李望还思考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徐丽丽已经挽着叶冬米去滑滑梯了。
魏天是个讲究人,他出身少爷家,本来就娇惯,现在即使出来了,也一身挑剔脾气。他捏着鼻子:“我总觉得这里的水,一股牛粪味儿。”
“你该洗鼻子了。”谢鼎懒得理他,拎着他的脖子丢进水里,“还有牛粪味儿吗?”
“没了,没了。”魏天不敢再多话,一个人揣着无法言说的委屈,默默游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