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永坠深渊(1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几缕散发随着他偏头的姿势无声扬起,姬玉赋微微睁大诧异的双眼,仿佛不能理解左颊上轻细的痛感由何而生——这记耳光来得既疾又响,力道虽不大,却足以令抚琴宫宫主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僵立片刻,他终于缓慢地转过头,一度失焦的目光重新对上眼前的女子。披香夫人一寸寸缩回手来,琥珀似的眸底再次泛涌出泪星。她紧咬下唇,努力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翕动的红唇像是要说什么,可到底连一个字也吐不出。

她是第一个胆敢扇他巴掌的人。自出生至今近七百年间,姬玉赋从未尝过挨耳光的滋味,即便是幼时在家做了错事领罚,顶多也就挨两下板子,抄几篇祖宗家训以示惩戒。身为长子,他素来被父母族人捧在手心,打脸这种视同折损尊严的事,断然是不会降落在他身上的。

而那之后的他,武艺大成傲视群雄,身居抚琴宫之首座,执掌千顷江湖之机锋。这数百年间,没有人能够违逆这位无冕之王,更别说得寸进尺扇他巴掌了。

不过……奇怪的是,虽说挨了眼前这个女子一耳光,他不仅没有半点怒意,反倒松了口气,全然地安心下来了。

这一次,他们的身后没有断崖,没有白浪翻涌的雍江,没有嫁衣少女临水独立的绝望和死别。她安全而切实地站在他面前,陌生又熟悉的暗香笼在鼻端,并且,他的左颊上还残留着一丝热辣的触觉,伴着轻微的、有些发痒的刺痛……这些,都是她带给他的,新奇有趣。

于是,他决定顺从这样诡异的愉悦,做一件九年前就该做的事——

漫长的沉默令披香的勇气一滴滴渐次殆尽,她暗自叹了口气,原本抬起的脑袋又低了下来,等待着姬玉赋的怒火降临。

不料这个挨了自己一耳光的男人,忽然掀起嘴角伸出胳膊,将她拉入怀里。

直到额心触到一片散发着檀木香气的织物,披香终于惊觉眼前是怎样的状况,连忙抬手想要推开他:“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放开……”察觉到姬玉赋的双臂在她背后交叠,把她牢牢锁在怀里,她更是莫名慌张起来,脸上不受控制地红了:“你刚才可是被我打了啊,到底有没有点自觉啊?至少先、先放开我……”

“放开你也不是不可以。”轻笑一记,姬玉赋把下巴搁上她的发顶,“除非你答应老老实实做我的徒弟。”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披香只觉自个儿脑子里又一次炸开了锅,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再次碎裂开。这些年对他的怨怼也好、倾慕也好、思念也好,全都从那些脆弱的裂缝间喷薄而出——“所以你以为你是谁啊!”她试图靠这句话支撑下去,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

“我么,当然是你的师父了。”姬玉赋说。

这话让披香彻底败北了。原本这句话就不是为了让他回答的,岂料他居然认真思考起来了。不行不行!她在心底警告自己,这一次绝对不可以被他牵着鼻子走:“我、我是说,你凭什么擅自认定我还会认你这个师父?不仅如此,还擅自决定我必须是容祸兮,必须遵守你的那一套规则,你这个人究竟要自大到什么地步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事实上,她连对姬玉赋板起脸都快要做不到了。

“自大么。”对这个指责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姬玉赋淡淡笑道,“与其说是自大,不如说是绝对的自信吧。至少在这个方面,我认为不会出现任何偏差……至于别的么,我倒是没仔细考虑过。”

“啥?”不知不觉中节奏已经被姬玉赋带走了,披香却还没意识到,一本正经地问:“这个方面又是哪个方面?”

姬玉赋垂眸看她一眼,如有寒星闪烁的黑瞳下泛起名为“得逞”的笑意:“是指……‘容祸兮不会离开我’这个方面。”

说着,他将双臂收得更紧,几乎要把她整个人藏进他的大氅里去。

呼吸间满是属于他的熟悉的香气,披香忽然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来势汹汹的泪意再次涌出眼底,大颗大颗滚下脸颊,然后没入他胸前温暖的布料中。

他凭什么这样肯定,她根本放不下他?

又是凭什么将她置之不理多年以后,再次要用温柔的怀抱把她骗回去?

凭什么……擅自决定重新将她拉回那个名为“姬玉赋”的深渊之中。

知晓埋首在他怀里的姑娘正在无声哭泣,姬玉赋温和地吁了口气,轻轻拍抚她的后脑勺。那带着未知魔力的嗓音落在耳畔,披香怔怔瞪大了眼,却无法阻止眼泪的下坠。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