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绝崖逢生(2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是了,这就是“生”的声音,是根植于血肉下的脉搏的跳动,是肺叶间绽放的呼吸的花朵……听上去如此地令人愉悦。

和八年前不同,现在的她,为能够活下去而感到无比庆幸。

还有想要研制的香料,还有想要品尝的滋味,还有想要再次回去的地方,还有想要再次邂逅的人——这些喜悦只有“活下去”才能带给她,即使身如蜉蝣庸碌弱小,也决不愿就此放弃。

那是眼中只有旧伤与自我的、十四岁的容祸兮,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阿香!”肩颈突地落下重量,披香回过神,耳畔是楼夙急促的呼吸。青年的双臂紧紧将她搂在身前,仿佛守护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好半会才稍稍松开些许。他握住女子的薄薄的肩胛,眼中俱是悲切的喜悦:“阿香,阿香!你可把我的魂都给吓跑了!”

披香也终于能扯出一记浅笑,“多亏了霍兄弟。”说着,她转眸望向坐在不远处的壮汉,“霍兄弟,今日救命之恩,披香必永生不忘。”

被点名的霍老三简直受宠若惊:“夫、夫人见外了!夫人是天上来的仙女,小的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护您周全!”

扑哧。披香被他的话逗笑了,楼夙也哈哈哈笑出声来:“霍老三,今儿个你可是立了头功啊,本少定然重重有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霍老三的眼色沉了下来,笑容有一瞬的收敛,又很快归复原状,若无其事地冲楼夙纳头一拜:“小的多谢二爷好意。小的身为楼府家奴,平日里主子待小的已是不薄,如今能为主子出把力就很高兴了!”

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披香心底顿时腾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楼夙却并未觉着有何不妥,点头称赞一番,旋即起身,负手靠近那倒卧在旁的祝阳侯。

众人的视线都随他一道落向那萧文胥。吃了楼夙一记重拳,这位素来养尊处优的小侯爷哪经受得住,半张脸早已肿得老高,只怕一时半会还醒不了。楼夙低头冷哼:“你们几个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的主子。还要为他辩解吗?”

几名别院的仆从赶紧噤声摇头,楼夙转过身,眼中冷冽似十二月河水倒灌:“放心,我不会拿你们这些下人怎样。现在就先抬祝阳侯下山吧,等他醒了,我要好好同他谈谈。”

仆从们纷纷称是,七手八脚地架起萧文胥朝山下走去。“很快就会有人收拾他的。”楼夙恨恨地冷笑一声,扭头望向披香,眼神瞬间变得柔和:“站得起来吗,阿香?”

“嗯、嗯。”虽说双腿的酥软尚未散尽,披香仍是扶着山石起身,刚要迈步,膝盖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低吟一声,不由掀开左侧裙裾,这才发觉从膝头到脚踝的裤管一片湿淋淋,已被鲜血浸透了。

想来是方才在拖拽上升的过程中,被尖锐的石棱擦破所致吧……披香勉强动了动腿,果然钝痛越发明显,许是无法靠自己走下山了。

楼夙被这片血色刺痛了眼:“怎会伤得这么重?”霍老三见状立马大步靠近,躬身在披香脚边蹲下:“二爷,夫人这伤势耽搁不得,小的背夫人下山!”

研判片刻,楼夙强压下不悦之色,拾起外袍轻轻罩住披香的头脸,这才算是准了。披香也露出苦笑,拉了拉头上的衣裳:“那就拜托霍兄弟了。”说着,借楼夙手上的力道伏上霍老三的背。壮汉深吸一口气,扎住马步,稳稳将她托在身后——就在此时,披香忽然瞥见了什么。

……霍老三脚上的灰色布鞋,尺码硕大,脚趾拇指一侧的布面异样撑起,被外突的趾骨磨得快要绽线。

与她昨晚在仆从房中那张独床下发现的鞋,竟是一模一样。

披香不动声色,心底的疑虑却愈加响亮。

那偷窥之人,莫非真是霍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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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听梅别院后,楼夙立刻请来大夫,将披香的腿伤仔细验看清理。伤口不止一处,虽说出了不少血,好在都未动及筋骨,待伤口愈合后便无碍了。处理完毕,披香望着腿上一圈圈缠绕的白纱布,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正要说些安抚的话,抬头却对上楼夙的一脸复杂。

“阿香,我对不起你。”他垂下眼帘,面色好似乌云压城,“若非楼婉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连番阻拦,我早就……你也不会受这般委屈。”语间咬牙,双拳更是攒得微微发抖。半晌,他深深吐纳一息,强自压下胸中的怒火,放柔嗓音:“其实这次本家肯放我来,是因为前不久从京城来的一封信。”

“京城?”披香一愣。楼夙点点头,眼底又泛起些阴郁光色:“是端王殿下的来信。他以端王府的名义向楼家送来请帖,请披香夫人上京制香。”

端王可是太子一系的心腹大患呢,披香想。在这种时候与楼家攀上关系,那个貌似文弱的青年,是有什么打算了么?

沉吟片刻,披香扬起羽睫:“那么,既然还是为端王殿下制香……”“不,不是为端王。”楼夙打断了她,缓缓吸了口气,“而是为宣平帝——也就是当今陛下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