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香筑夜宴(2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装点精致的菜肴鱼贯而至,披香掀动羽睫,见萧文胥皱着眉似在沉吟,心中又转过些许奇异的念头。隔着面纱笑了笑,她端起那杯花露浅呷一口,道:“披香并不想让侯爷为难,若侯爷觉着这话不方便,那咱们换个话题便是。”

“哪里。”萧文胥低笑一记,靠在柱子上转过身来。头顶上,镂花细密的宫灯光色柔和,他的脸庞一半阴暗一半亮,抬起头时,眼中竟蓄满无限柔情。“这香筑原先是为我的未婚妻修建的。她与我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少年时便已互许终身……只可惜造化弄人,我在家族的安排下入京为官,而她却不愿随我一同去,就此与我分开。”

披香闻言笑了,美眸中泛起清冽的锐光:“若真只是这样,我想侯爷也不会如此介怀。”

“夫人兴许已有所耳闻,我萧家原本仕途不畅,若非凭二皇子宋哲谋逆一案有所作为,大概永远没有机会享受今天的荣华富贵。”萧文胥耸耸肩,重新在桌边坐下来,“可也正是因此,她痛恨我。那时她已嫁了人,听说对方正是支持宋哲的年轻官员,在那一役中为保护宋哲而殒命,我却一朝升天做了侯爷。”

“后来,”披香端详着面前的菜色,“你杀了她?”

萧文胥摇头,“她自尽了。”说着,他拣起手边的朱漆筷,“她的家人为求自保,逼她改嫁给我,甚至不惜给她下药。拜了天地后,她惊醒过来,大约是觉得屈辱难当,最后一头撞死在新房的墙柱上。”

披香没有应声,看萧文胥挑了一筷子笋丝,神情如同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突然,他放下筷子,从使女手中夺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而后仰脖一饮而尽。

“她死后,我便将她葬在这香筑下,惟愿能时时刻刻陪伴她。”说完这话,他的杯中再次满上酒浆,不再开口,只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他喝得极快,酒壶里很快就见了底,他又叫使女快快再取酒来。

“我从未同别人说过这些话。”萧文胥支着脸望向披香,眼中已然微醺,“夫人,你是头一个……你是头一个让我萧文胥愿意和盘托出的人。”

披香只是定定地睨着他,并不说话。面纱让两人的视线无从交接,萧文胥忽然有些焦躁起来:“我都已告诉了你这些……夫人却为何总是以纱障面,为何不愿对我袒露真容!”

披香仍不答话。她慢慢深吸一口气,迎上萧文胥藏着火点的目光。

四周静谧,香花在即将覆没的夜色中盛放,耳边只余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的、熟悉的女子笑声……

眼眸无声阖上,复而缓缓睁开,披香弯唇:“……侯爷醉了,该回房休息了,披香也先回去了。”说着便起身,却不防手腕被人一把握住——正是祝阳侯。他的眼神又沉又痛,几乎是含着恳求的光,一字一字道:

“夫人,你已不是楼夙的女人了。”

“侯爷醉了。”披香却仍是微笑,轻巧抽出手腕来,起身对一旁的使女道:“快扶你家侯爷去歇息吧。”

*****

月光掩映下的抚琴宫,银华流淌,仿佛一座矗立在云海雾涛间的神殿。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弦武殿外已然黑透。姬玉赋慢腾腾起身,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夜风一过,居然觉着有些凉了。他皱起眉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扬声唤道:“来人!”

“宫主,元舒在。”蓝衣少年从殿门外快步跑入。

“天气转凉了啊。”姬玉赋揉揉压酸的胳膊,“告诉二宫主,替我取件厚一些的外袍来……唔,顺便把书桌上这堆东西拿出去烧掉。”

“是。”元舒一面应着,一面走到身后的书案边,却发现许多卷轴还系着绳结,显然还未开封,遂疑惑道:“宫主,这还有些您没看的,是不是要留下?”

姬玉赋头也不回地甩甩手:“都烧掉,一份不留。”

摸不透自家宫主究竟在想什么,元舒只好喔一声,抱起一堆卷轴下殿。望着那少年公子远去的背影,姬玉赋笑了笑,转而又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念一动,他大步迈出弦武殿,身形很快隐没在夜色中。

唰,唰,唰。

香虚馆的院子内传来枝条摩擦地面的声响,听上去似是有人在扫地。姬玉赋的脚步放缓了,他来到花墙跟前,透过扇形的窗洞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手执扫帚,正在清扫院子里的残枝败叶。

目及那抹跳跃如火的艳红,他的眼中一缩,及至看清那正是三宫主顾屏鸾,方才幽幽地舒了口气,禁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大晚上的,怎么还跑这儿来扫院子。”

可巧三宫主耳音灵敏,听见这嘀咕声抬头望来,见姬玉赋猫在墙角张望,愣了愣,接着就停下动作,叉起腰咧嘴笑了:“宫主,你偷偷摸摸躲在那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