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天下无处不八卦(1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疼。火燎针刺似的疼。

从套着囚凤石的手腕逐节向上蔓延,沿血脉仿佛水流一般潋滟全身,连呼吸和眨眼也变得灼痛。不论如何调整躺卧的姿势,这种痛楚仍旧锲而不舍地咬合着她的每寸肌肤,今夜怕是难以入睡了。

披香深呼吸,一滴冷汗自额心滑下,扣在丝质床单上的五指随即收紧,狠狠抓住这片布料。

从卉芳斋回房后,她就一直如此忍耐着。

“香妞儿……”

沉水和止霜守在榻边,看她面色惨白地趴伏在纱帐内,因为忍耐疼痛,下唇几乎快咬出血来。沉水抓抓脑袋,转头望向弟弟手中的朱漆托盘,上头置有用以止疼的药粉和一盏温水。

可是披香疼到连坐起身的气力也无。

“香妞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沉水伸手擦去她额际沁出的冷汗,“不过是去卉芳斋用个膳,怎么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了?”

披香低哼一声,勉强侧过脸。一对羽睫幽幽扬起,正瞥见套在左腕上的囚凤石珠串。森白而朦胧的辉光笼罩着整串珠子,而珠串上方,一双虚空透明的手正试图将它从她的手腕上剥离。

那是素痕。因着囚凤石的侵蚀,她拉拔着珠串的双手已不再纯白无暇,指尖处泛起点点黑斑,偶有墨绿的烟雾从她手心飘散而出,她厉声嘶叫着,那声音仿佛是被掐住喉咙的猫,尖细悚然,诡异难言。

除了披香,其他人是听不见的——素痕几乎是哭叫着说:摘下它!

摘下囚凤石,你的身体太过脆弱,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圣洁之力的摧残。

不能摘下来!她在心里坚持道:今后我都要戴着它生活,我已答应嫁给楼夙……我不会摘下它。

——快摘下来!容祸兮,你难道不清楚这珠串的力量?它会将我折磨至魂飞魄散,而你,没有我的保护,你根本活不下去!

素痕的面庞上挂满血红的泪痕,看上去格外狰狞。她尖叫着在披香的头顶飞旋,祭起蕴藏在身体里的邪力召唤鬼灵,无数生存在黑暗中的妖物立时响应,都咆哮尖啸着扑向这串珠子,要以邪灵的力量打破囚凤石的桎梏。

不能摘下来……素痕,求求你。披香颤抖着伸出手,拼死按在左腕间,将那串囚凤石护在掌下。

——容祸兮,你敢忤逆我?

素痕幽幽地扭过头来,原本清泠澄澈的双眼,如今已化作一层污红的血色。

——杀了我也无妨,哈哈哈,杀了我也无妨!

她从珠串上缩回手,五指的指甲陡然暴涨,转而锁向披香的脖子。她的脸凑近披香:凭你这等弱小到令人啼笑皆非的命格,失去我的加持,你啊……照样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杀了我,也就等于杀了你自己。

“香妞儿,你的手怎么了?”止霜忽然出声,“是手疼得厉害吗?”

沉水眯眼看去,发现披香正死死抓着那串珠子,指甲深深扣入肉里,快要把掌心抓破了。

“说不定是那串珠子的问题。”说着他果断起身,一把攥住披香的手,干脆利落地将那串囚凤石从她腕上褪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在珠串脱开的瞬间油然而生。披香颓然松开扣住床单的五指,狠狠舒了口气,脑门上一时冷汗密布,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下来,将她的头发都沾湿了。

死而复生一般。

“奇怪。”沉水拈着珠串在手中来回把玩,待他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又嘟哝道:“这玩意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不错,囚凤石没有问题……披香趴在榻上昏昏沉沉地想:

有问题的那个,是我。

因为我,是这世间最邪恶、最污秽的存在。

止霜专注地瞄着披香的脸色,“香妞儿,这珠串是二公子送你的信物吧?”

“楼夙?……我知道了,方才还听人说香妞儿收下了大老爷赠的东西,就算是楼家下任主母了。”沉水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又皱起眉:“……可话说回来,一个信物会让香妞儿难受到这个地步?”

披香勉强恢复了些体力,苦笑道:“是啊……彼之蜜糖,汝之砒霜。于我而言,它就能让我这么难受。”

听了这话,沉水嫌恶地一翻腕,将珠串丢在地上,还踏上一只脚使劲踩:“让香妞儿难受的东西,统统都消灭掉。”

“好啦……我没事,把它捡起来收妥罢。”短期之内怕是真不能戴了,她想,“我要休息了,你们俩也早点睡吧。”

双胞胎点点头,止霜更捡起囚凤石在袖上擦了擦,走到梳妆台前收进她的锦盒里。

沉水疑惑地望着她:“香妞儿,真的没事?你的脸色很难看。”

披香摇摇头,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真没事,你们去吧。”

双胞胎面面相觑一番,只好替她盖上被子,道了晚安,最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待这对兄弟的足音渐渐消失,披香这才慢腾腾抬起手,抚过自己的下唇。

一抹新鲜的猩红滞留在指腹上,唇瓣间也渗开丝丝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