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南行山有虎(1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本来呢,我是无须亲自来这一趟的。”

裴少音随手将鹰笼搁在桌边,揭开覆在笼架上的布罩。一只翅翼硬朗羽毛丰满的鹰蹲坐笼中,澄黄的鹰眼不时转动,一抹雪亮高光停在瞳仁上。

“啊,这不是……”枫回不由得上前一步。这正是十五日前他所放出的那只信鹰。

“宫主收到了你的信,并且,他对你在信中所述之内容,非常介意。”裴少音径自拖来一张曲腿圆凳,撩起衣摆款款落座,“鉴于你所说的……披香夫人在与敌交手之时,使用了抚琴宫内宫弟子独有的‘雁步游踪’,宫主与我一致认为,不可能。”

枫回瞪圆了眼:“可是弟子没有说谎!弟子当真见到她使用了那种步法!”

“你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裴少音一手按上枫回的肩头以示安抚,“虽说目前暂且无法确认那位披香夫人是否身怀‘雁步游踪’之技,但我相信,你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将其他步法错看做‘雁步游踪’,所以……”

枫回点点头,拱拳再拜:“弟子敢以性命担保,弟子信中所言,绝非玩笑。”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裴少音摘下别在腰间的羽扇,他秀目带笑,眸底如水云般浮动着由来莫名的自得,“至于要如何证实披香夫人所使用的迷踪步法……这正是我此番亲自前来的目的。”

“是!”枫回松了口气,“那么关于调查披香夫人之身份一事……”

“继续调查吧,宫主并未收回成命。况且前不久益王夺宫一案,披香夫人也因着湘公主恰恰牵扯其中。虽说涉入未深,时机却着实有些微妙了,想必日后总会有些趣味的动静。”如是说着,裴少音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枫回,“另外,你在来信中提及了婳眉馆,宫中已派人粗略地摸察过。这信中所载,便是两日前抚琴宫的郦州堂属送来的调查结果,你看看罢。”

枫回接过信封,自行拆看。裴少音吐了口气,伸臂取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其他五人呢,怎么没见着他们?”

“他们五人昨儿个去了郦州堂属,想必还待在那儿等候京畿堂属的线报。这几日披香夫人一直待在楼府不曾外出,也不见婳眉馆有何动静,故而由弟子一人留守足矣。”枫回一边回答,一边快速浏览着书信内容。待看过片刻,他忽然问:“……二宫主,披香夫人区区一届弱女子,若非知晓她身怀不凡武艺,婳眉馆又如何会派出三名刺客剿杀她?”

裴少音捧着水杯沉吟半晌,道:“婳眉馆与我抚琴宫不同,他们杀人,素来以不择手段著名,无论男女老幼,绝无半点恻隐之心。较之我等,他们可称得上是真正的杀人者,却不能称作刺客。只要瞄准了一个猎物,无论猎物实力强弱,他们必定要将之置于死地。”

“二宫主的意思是,婳眉馆为保证杀死披香夫人,所以才派出三名杀手?”枫回捏着信纸,心下隐隐涌起一股厌恶来,“哼,披香夫人会‘雁步游踪’真是再好不过……”

裴少音闻言笑了:“这可真稀奇了啊,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这个,”枫回红了脸,颇为尴尬地抓抓脸,“枫回只是觉得,那披香夫人并非恶人,不知为何婳眉馆会盯上她。”

“不是恶人就不会有仇家吗?”裴少音嘴角弯出一记高深莫测的笑弧,“你看看你们宫主,说他温文尔雅为人和善,不为过吧?”见枫回使劲点头,他继续笑道:“可你错了,宫主既能坐上抚琴宫头把交椅,又怎可能是好人?或许他杀过的人,比你的头发还多,就算说整个江湖都是他的仇敌,也差不多了罢。”

枫回觉得这个比较实在有些失准:“可是披香夫人只是个制香师……”

“记得日前你从沉翠苑送返抚琴宫的香料吗?那当中有一只细脖子的琉璃瓶。”回想起那日在暖玉堂内见到的“灵蝶”,裴少音皱了皱眉,“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香料,听说百年前曾经在夏亚国盛极一时,而后夏亚为哈赞所灭,这种香料也随之销声匿迹。”

见枫回仍旧一脸疑惑,裴少音摇摇头,“你只需记得,一个人若心怀恶念,便等于种下了可令这世间为之颠覆的种子。小小一瓶香料,同样可能成为杀人利器。”

枫回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在他看来,披香夫人实在没有被杀的理由,但婳眉馆的杀手千真万确地出现了,这意味着——若他们在抚琴宫视线的死角处动手,披香夫人将凶多吉少。

“宫主已发出指令,让各州堂的琴使搜寻这个雇凶杀人的罪魁祸首,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披香夫人的安全。”裴少音垂眸看着杯中清亮的液体,细碎的涟漪轻轻舔舐【河蟹】着杯沿,“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难得见到自家师父如此郑重的态度,枫回亦不敢造次,只是……

那个深居内宫、素来清心寡欲的宫主,居然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如此上心?

但是,对于心里这种莫名其妙的喷笑感……枫回强作镇定,他总觉得这事儿再深究下去,指不准会挖出一个叫做“宫主夫人”的诡异人物来。

若当真这样,抚琴宫众岂不是会看到宫主面带桃花满嘴甜言蜜语,抛弃一切威严与形象,只为哄一个姑娘开心?

嗯,这可真是……枫回默默转开头去——不可思议的事啊。

*****

离开抚琴宫已有一个多月的枫回,自然不会知道近日里宫中八卦频频,包括什么“二宫主移情别恋,三宫主上演苦情女角儿第一人”,什么“二宫主为护心仪女子,冒死阻止宫主下令”……至于“奸情就发生在正妻的眼皮子底下”这种凌乱言论,据说已悄无声息地流传至外宫,想必遍传各州堂属之日不远矣。

也就是这样,枫回才会以为那下令保护披香夫人的主子,必当是宫主姬玉赋,而非自家师父裴少音。这些日子内宫里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裴少音无奈之余,觉着自己这回真是来对了地方,至少不会听到顾屏鸾的弟子们背地里说他骗财骗色什么的……

不错,待在这间客栈的地字号客房里,四周安安静静,这让裴少音忽然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畅快与愉悦。

……话说回来,总之,绝对不准哪家的小子对披香夫人动手就是了。裴少音如是想着,不由生出满腹憋屈来。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能“迷”还好,可那两位当局者分明连门道也还没摸着,所以……不知这个秘密,他还得继续死守到什么时候去。

“唉唉……宫主啊宫主,你就是个不开窍的糟老头子。”裴少音以扇盖面,气苦不已——若非那份针对披香夫人的生意,自己哪会摊上个负心汉的名头?

此时枫回与另一名同修推门而入,正见裴少音唉声叹气的模样,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一时不知当退还是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