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洁白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就在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背负的满身罪恶时，该来的如期而至。

十六岁以后，生日就一直成了洁白的噩梦。

如今，她二十二岁了，换了四个名字，辗转了三座城，却依旧没能逃开这场死缠烂打的劫难。生日那晚她又收到某个神秘人满怀憎恨的礼物。她不想拆开，可又忍不住。多年来，她早已养成了强迫自己面对每一份躲不开的恶意的习惯。

这次是一只波斯猫的尸体，上半身是雪白色的毛发，完整无缺，但下半身却血肉模糊，像是被车轮胎给活活碾爆。眼珠更是直接脱落，像两颗血红色的玻璃球，安静地躺在盒子的一角。

她只看了两秒，就忍不住冲到厕所吐了。

精神在那一刻彻底崩溃，吐完之后她冲到阳台朝着夜空大喊大叫：“前年是松鼠，去年是金丝雀，今年是波斯猫，有种明年弄头大熊猫啊！你以为我这些年就过得很好吗？你以为只有你才是受害者吗？你到底是谁？！你别躲着，给我出来！我不怕你！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怕你！我就在这，来杀我啊，来报仇啊……”

虚张声势地一通叫嚣后，她环抱双肩，蜷缩在阳台的角落。

她的脚下是一条繁华的夜市，沸沸扬扬的喧哗声让她的抗争显得苍白无力。如果此刻你在天空俯瞰，你就会发现，在这个冷漠的大都市里，一个绝望女孩的哭泣和控诉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洁白吃完第五块黑朱古力时，郁晨敲响了房门。房间内没开灯，两人隔着一扇半开的防盗门对持片刻，走廊上的金色灯光照出她脸上凌乱的泪痕。郁晨手中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泰迪，“今天是你生日吧，我上次在资料表里看到的……想来想去，生日礼物就送你这个好了……”

洁白小心翼翼地接过狗，来不及感动，转眼又想起此刻还放在厨房里那血肉模糊散发着腐臭味的波斯猫，接着，记忆深处那些更加残忍可怖的景象接踵而至。她发狂般地把小泰迪扔回郁晨的怀里，狠狠摔上门。那之后无论门外怎么敲，她也不再回应。她任由着源源不断的眼泪掏空身体，唯一的解救方式是躲在无边的黑暗中，把那异常苦涩的黑朱古力一块一块地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