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海军!》第四章(2 / 2)

“快点射击!等什么呢?所有人都等你一人!”

他是政委,同组的6个人都已射击完毕,等待着我报告。一方面由于首长催促,另一方面不好意思让大家继续爬在冰冷的地上等我一人,我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一连打出了剩余的3发。

剩余三发子弹就这么浪费了。

基地规定8发子弹打出48环就会获得“神枪手”荣誉嘉奖。很遗憾,我没有被评为“神枪手”,我打了47环,只差一环。只有自己还有班长和连长知道,47环不是我的真实成绩,我只能告诉别人,我只用了5发子弹打出了47环。后来听我姐说,5发子弹47环的成绩足够称得上是“神枪手”,但是她可以打出50环的成绩。。

战术训练只教给我我们打靶的卧姿和手榴弹的投姿,没有什么匍匐前进,更不让我们拿枪,我们不是陆军,和枪械的接触和了解,只有那次短暂的轻武器瞄准和射击。真正的手榴弹我未见过,我们用来练习的只是一个假的模型,重量接近一斤。练习了很多次才终于将其投掷到三十米的地方达到及格标准,可就在实弹投掷时却换成了82-2手雷。本以为会将真手雷发给我们进行投掷,却戏剧性的在那天发现,仍然是个假的。威力连一只蚊子都炸不死,我们与轻武器便这样擦肩而过,遗憾而无奈。

浙江的天气是多阴多雨的,新兵连的三个月中,其实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我们的训练不是很辛苦,也为时不多。转眼间我们新训即将结束,迎来了大阅兵。阅兵方阵要求一百人,新兵九十,骨干十人,但由于我们一连“人才”倍出,总有那么几个肢体协调能力不好的人,连长把他们从方阵中挑出来构成了“飞虎队”。“飞虎队”又叫“废物队”,很戏剧地。我最终也成了“飞虎队”的一员,这是有原因的。在新训结束前后几天,我高烧40℃不降,一直在卫生队输液,当我感冒好转时,连对方阵已经排好队形,共九十六的新兵,只好从中多出六个人构成了“飞虎队”。

其实“飞虎队”自从我加入后,就不再叫“废物队”了,因为和我同时加入的还有个叫管文尉的新兵,他的条令考试如果在连里说是第二的话,没人敢居第一,他是唯一一个多次考试满分的人物。而我没他那么厉害,但我的队列水平虽不敢说是第一,但绝对是前三名,所以飞虎队自从我加入后,连长他们再也不敢叫“废物队”了。还有个因为下楼梯而崴了脚的新兵,因为脚痛的缘故,不能进入方阵参加正常的训练,他叫巫宣延。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伙,和我站在一起个头明显是太低了,很多人都说他像个小孩一样。人还不错,和我关系也很好,唯一一点就是,喜欢欺负他们班上一个河南新兵。那个河南新兵谁都不怕,但就怕巫宣延,整天跟在他后面像个小跟班一样。而我和巫宣延整天在厨房和班长们混在一起,有吃有喝有烟抽,玩的不亦乐乎。

言归正传,本以为我们飞虎队只能打杂站岗什么的,却没想到在阅兵前一天从飞虎队中选出四个人当了标兵。个人认为,这不只是我们班级的荣幸和荣誉,更是我们一连的荣幸和荣誉。在阅兵时,一千多人统一就位后,我们四人开始在他们面前跑位,如果哪个人出任何一点差错,那将成为一千多人的笑柄,因为十个连队的步伐变换顺序必须根据标兵的位置进行变换,一个标兵跑位错误将会影响一千多人的行进。

身着藏青色水兵服,手戴白手套拿着枪的样子,足以成为十个连队新兵们共同瞩目的焦点。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下连队后还可以吹吹牛,新兵连大阅兵的时候还当过标兵!”

阅兵结束后,在我们还未喘口气的时候,连队领导便开始忙碌着点验各班财产,而大家也都开始忙碌着收拾自己的行囊与私人物品。没有人讲话,都在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凄凉的气氛伴随着即将要散的筵席,每个人都很难过,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这种气氛实在让不难过都不行。

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早已收拾好。坐在床上看着班里的兄弟们默默地收拾,时不时地嫌包小而骂上一句,我走上前去帮他们整理着每一件衣服,和每一个物品。这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为他们整理包裹,我很享受这个悲伤而漫长的过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再一次让我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副班长。待到分别时,相互一个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照相留念,笑的很勉强,很难看,却无人在意,仿佛那已是最迷人的表情。

在这之前,我和班长之间产生了一些没有机会解释的误会,他也因此撤去了我副班之职。我曾经在那两三天难过,甚至失落,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这不是我想要的。班长明显喜欢陈言荣,而我各方面比陈优秀,班长又不得不关注着我,所以我最终做出了前面所提到过的让步。在各方面我不再严格苛刻地要求自己,也不再将条令放在眼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连里的领导也不敢骂我。换句话说,我最终还是选择做了个刺头兵,只是不那么过分而已,而且做一些事的时候也不会让谁看到。班长说,要想人过留名,一种是做优秀者,另一种就是劣者。在最后的一段时日里,我彻底地做了一个优秀的劣者。我不想把一个班分成鲜明对比的两大派,犹如一盘散沙的八个人,不像一个集体。在刚加入这个集体时,他们都以我为中心,当了副班我更为核心,而撤了副班后,我仍旧是他们心中的领导者,仍是副班,我觉得这就足够了。得不得宠并不重要,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

班长才19岁,虽然在部队呆的时间比我久,人际关系等方面比我强,但他仍旧没能想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陈言荣和连领导不是傻瓜,陈大概猜到了我的意思,处处尊重我;而连领导却也明白,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多次找班长谈心让多照顾我,而班长却认为连领导是过于惧怕我的关系和家庭,所以对我倍加呵护。他始终都没有想过,一个优秀者突然甘愿沦落为劣者,是为了什么,班长的想法太过单纯。简单地讲,他认为我和他搞对立,是我自傲于自家的背景和权势,我有口难辩。

我一直都是一个不善于言语表达的人,他也从来都不给我机会向他解释,直到分别的那一天他仍旧对我执有偏见。要分别了,何必呢?大操场上千人涌动,都在痛哭相拥,点到名字,就要拖着行李离开自己的集体,就要离开自己的兄弟。我们互相默默地拥抱着,什么也不需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尽在拥抱的情意之中,彼此都希望对方能够一路顺风,希望对方一路走好,飞黄腾达。

就要分别了,何必还要让误会和矛盾继续发展?和延续?这一分别,运气好的话可以团聚,运气不好的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我站在原地发呆着,最终转身紧紧抱住了班长,他并没有推开我,反而积极地回应了我。

“班长,我是个不善于言语表达的人,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我一直难以当面解释清楚,我写了一封信,希望你能看。我绝非你所想的那样,我不是那种人。过去的一个月里我避你惟恐不及,可还是惹你生气,今天在此给你道歉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事情完全出乎我意料,我也不想让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不是有意的。”

“好了,我知道了,没事。分到单位后好好干,我等待你的好消息。”

“恩,你多保重。”

同班的弟兄都在看着我和班长抱在一起耳语,我不好持续的太久,只好将信塞入班长手中,站直了身子。在信中我向他诚恳地道歉,虽然我没有错,是他想太多,但在这分离节骨眼上,我唯有向他低头认错才可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丢人的。将来他会明白我们之间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也会明白我所做的一翻苦心。

在兄弟们的注视下,我还是忍住泪踏上了车,坐下之后,眼泪才划下脸颊。之前我曾幻想过此情此景,我本以为我的性格不会伤心难过到流泪的地步,如今看来,抑制力还是不够。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听着这首《驼铃》,小声地唱着,回忆着我们新兵连时期。有很多不愿,和值得回忆的事情,想起他们的经典台词,搞笑语句,我不经意间又嘴角上扬,旁边的哥们看着我一会哭一会笑,还以为我傻了呢。

新兵连时,我们一帮大男人生活在一起,再臭美的家伙都懒地洗脸,懒地洗澡,衣服再脏也不洗。有一次大雨,打靶训练的女兵经过基地来躲雨,我们一连和二连算是炸开了锅,为了能看女兵一眼,发烧的突然烧退了,穿好衣服跑出去看;脚崴了的战友突然也会跑了;从来不打水的战友也拿着水瓶往外跑……一时间成了自由市场一般。平时一言九鼎的我和班长,也管不了任何人了,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被罚站军姿。一人犯错集体受罚,很不幸我也被罚了一个小时的军姿。还有一次基地献血,为了能够看女护士,新兵们都去献血了,有好几个新兵和护士聊天,忘了时间,甚至血抽过量了也不知道,最后抽晕了好几个新兵。听起来似乎让人觉得很没出息,给人一种没见过女人的感觉,但他们都是刚刚加入军营的热血青年,这种情况实在正常不过,可以理解。

回顾和我一起生活了三个月的这七个兄弟,一切不愉快的回忆和矛盾,全都在互相拥抱之时化解。高傲的人被迫低调,一无是处的人也找到了快乐和值得自豪的事情,年小幼稚的也成熟多了,平时贪玩搞怪的学会了控制和约束自己,总而言之,大家都是有得无失,学到了很多以前不曾学到,和无法学不到的东西。虽然在我眼中他们还是那些没长大的孩子,但他们也曾带给我无数快乐和美好的回忆。

我第一次发火,他们怕我;第一次扔他们被子,他们恨我;第一次扔脸盆,他们敌视我;第一次给他们上政治课,他们佩服我;第一次找他们谈心讲道理,他们敬重我;第一次给他们开药、教他们个人生活技巧,他们视我如长辈一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他们整理柜子和包裹,他们感动……一切一切,一点一滴,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在我担任副班时,他们将我视为班长、或班长的亲信,他们将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当作命令和免死金牌一般,让我从另一角度也带了一次新兵。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我可以为他们争取到一切他们想要的事物,也因此,他们才会自愿给我买这样那样的零食和饮料。

可以说,我的副班当的很成功,没当兵之前也曾是领导者,在这方面我远比我的班长有经验,我不会说口头空话而没有实际行动,我不会眼高手低不体谅他们,我会和他们交心地做兄弟;而班长一方面年纪不大,很多事想不全面,又没有作过领导者,他只知道下命令,而不会想自己的兄弟能完成否,他永远都是双手插兜高高在上,所以没有人对他心服口服。尽管我们对他有再大的怨恨和不满,在分别时都放下了过去种种,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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