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九州,浩浩荡荡,烟柳繁华,不似人间。
然而繁华不止京城,烟柳绝非扬州,在这神州大地西北一隅,有座唤作碧玉城的地方。
碧玉城依山傍水,水自天上来,山中草木深,在一片荒漠中鹤立鸡群。南来北往的商人小贩,浪迹天涯的剑客侠士,在荒漠的长途跋涉中吃过几天的风沙之后,总是愿意在这天涯的尽头喝上一碗清酒。
碧玉城本是一座西北要塞,但天下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总免不了渐渐荒废下来的结局,成了土匪强盗的据点。直到后来,镇西将军楚开天带着五万雄兵驻进碧玉城。
这位楚将军乃是文武双全,雄韬伟略之人,本着上下一心,开山劈路,种田耕地,荡清匪寇。渐渐地本朝商人和异域小贩也在这里有了往来,相互买卖些彼此的稀缺货,茶叶丝绸,瓷器珍珠。楚开天更是派兵保卫商道,时间长了,竟渐渐繁华起来,连京城的人,都听闻这里的热闹。
这位楚将军,一生征战,无妻无子,却收养了许多孤儿,教他们武功韬略,编入自己军队,将他们抚养长大,世人称之‘楚家军’,一时威震八方。
其中四个才智武功最高的,得到楚开天的真传,唤作四太保,乃是楚开天最为心腹之人。
其中大太保唤作雷鸣,端的是另一个楚开天,文韬武略,一杆点钢枪,一身雷霆枪法,曾率几十人一夜之间攻破数倍于自己人数的匪寨,城中声望仅次于楚开天;
二太保唤作楚无双,却是唯一的一个女子。不但人长的好看,一身武功据说已不在雷厉之下;
三太保余佩玉,为人阴鸷机警,曾向楚将军献计,离间、策反西北一带匪帮,一月间让西北最大匪帮落马场分崩离析;
四太保云焕年纪最小,却是楚开天的贴身侍卫。
故事,就要从云焕身上开始了。
时年世间道法盛行,皇帝独尊道教,醉心于道家长生不老之术,故而天下效仿之,各地道观香火络绎不绝。然而浊浊尘世,庸人自庸,有慧根灵性者寥寥无几,就算在道观内朝朝暮暮的修道者,得以窥探高深道法门槛的人也屈指可数。所以天下之人信教虽重,修成道法之人确很少,不论是军队官兵还是行走江湖的人,靠的还是代代相传的武功。而在尘世间走动的人,但凡通晓那玄门秘术的,几乎全被有名的权贵所拉拢,用无数金银珠宝,仙丹妙药供奉,成为一个个府上的座上宾,而其中最大的座上宾,就是身居皇宫高墙内的已经官拜大国师的玄羽真人。玄羽真人乃是当今最大道观----白云观掌门的师弟,据说一身修为已臻大乘,达到了许多修道之人难以企及的境界,皇帝长生不老的种种事由,都交与他来操办。
然而凡事皆有因果。皇帝痴迷于长生秘术,朝政自然是耽搁下来。连年边疆战事频起,两河洪灾,饥莩遍地。国泰民安的外表下潜伏者内忧外患,天下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朝中官员却是敢怒不敢言,乱世之象已成。
而楚开天正是因为向皇帝进言了几句,触怒了龙颜,才会以镇守边疆的名义,被调到了西北塞外。是故,从楚开天到楚家军的上上下下都对修道颇为忌惮,一切只源于楚开天那几个字:“修道误国。”
这一日,云焕带着几人正在城中街道上闲逛,路过一处府邸,只见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问及原因,有人到:“这家的长工的病死了死了,却不知怎地,这还没下葬,就夜夜鬼哭狼嚎的不安宁,所以这家的老爷请了道士来作法驱鬼。”
云焕一声冷哼,“闹鬼?我倒要看看,这鬼长什么样子。”
走进院子,正看见一中年道士做法正酣:左手拿着紫铜铃,右手举着红木剑,对着一个装满水的盆子左摇右摆、念念有词,突然喝一声‘疾’,从袖口抛出几张黄纸,木剑挥舞间,只见那纸上都显出血红的痕迹,像极了人形。
道士抓起那几张纸,几个翻腾间,往盆里一放,一阵‘滋滋’的白烟过后,纸上的血红人形仿佛已被溶掉。
道士收起法器,一摆拂尘,向站在一旁的府上的老爷点头示意,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道:“这厉鬼已被我降服,府上从此无事。”
话还没讲完,云焕早从人群中跳出,一脚飞在道士腰间,那道士猝不及防,正撞在自己做法的盆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盆里的水溅了自己一身。
围观的有好事者已然喊了出声:“四太保要大显神威了。”
那地上的道士却不是碧玉城中的人,被人踹了一脚,惊怒交集,喊出声,“谁在消遣你道爷?”
云焕幼时虽楚开天在京城,自是目睹了达官贵人为修道成仙所做的种种荒唐行经,是故最是痛恨这些打着道士旗子招摇撞骗的人。
当下拳脚相加,打的那道士铺地求饶,直呼“好汉饶命”,再无一丝一毫刚才世外高人的模样。
云焕这才停下手,往那道士怀里摸去,摸出几叠黄纸和一包白色粉末,顿时心里有数。把那桃木剑在盆里一蘸,往纸上一涂,居然也显出红色的人形来。
当下喝到:“裹了姜纸的木剑,浸了碱水的纸,多少年前玩剩下的把戏,还敢在我碧玉城里来行骗?”
随即抓着那包粉末做势欲洒,“我也会冒烟,要不要拿火碱在你身上试一试?”
那道士身上、头脸上全是盆里的醋水,自然不敢,面如死灰,只是磕头求饶。府上的宋老爷却是城里的大户,却是认得云焕的,在一旁看了许久,这时抱拳道:“多谢四太保仗义相助,老夫才不至于上当受骗。”
云焕道:“你可知楚将军最痛恨这些招摇撞骗的道士?”
宋老爷道:“小人自然是知道的,都怪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信了这些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