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起晌后,地面上滚烫滚烫的。一个黄黄的大火球悬在头顶上,太阳像燃烧到白热化程度的煤质,释放着不可遏制的强大热量。天上在下火,脚上的鞋形同虚设,脚板就像踩在灶火上的饼铛,脚趾头挠地,脚掌不敢落实。怕小三儿断顿儿,刘志头顶着火辣辣的大火球去供销社买了两袋代乳粉和一斤白糖,另外还有一嘟噜黄杏儿,给何桂花送过去。他走得很快,心里那颗也不逊色的太阳让他加大了步伐。他盘算着现在去何桂花那儿肯定是碰不上赵大新。因为他知道下午赵大新要押杏车进城。从他发现赵大新和魏淑贞在小队会计室调情后,他再去何桂花那儿心里就有点发怵,怵碰上赵大新。二人相遇后所发生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成了他心里的一种不可触碰的痛。何桂花的院子在村口路北边,一块很平坦的地方,早先这里是一个打谷场,离大道又不远,站在院门口就可以看到大道,原本很畅亮的。后来,又有几户人家在她房前房后房左房右盖了房,她的房便被围在了中间。各家各户的院子里都栽了树,多为柿子树、枣树,枝叶繁茂,树冠婆娑;她的院子也栽了这些树,情形也是这样。她的院落虽然比别人家的大得多,也还是变得隐蔽了。像是个林中小居。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却又不知不觉地放慢下来。光秃秃的头顶被太阳灼的火辣辣的疼。他把一只手上的东西放到地上,用手去手掻几下头顶,然后拿起东西又走。他突然又觉得,现在也有点怕见到何桂花,很快要见到心里却是有了些不自在。一是因为何桂花白给自己伺候孩子有些不落忍,二是心里怪怪的,像生了虫子在爬,如果二人能够往一块凑合凑合,怎么可能的呢……,总之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刘志七拐八绕拐弯抹角地来到何桂花的院子,轻轻地用身子推开了虚掩着的板门,那份谨慎到了蹑手蹑脚的地步。他不想惊动左邻右舍,过多地给留下联想。天天都想来这里看儿子,但是他还是劝自己不要来得太勤。除了赵大新这个因素,他还怕让左邻右舍说什么闲话。让人家何桂花受了累不算,再让人家背自己的黑锅。那就太对不住人家了。他想得极是,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自己又是一个丧妇之夫。所以他每次去看儿子的时候都是速战速决,看上孩子几眼,和何桂花说上三几句话,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恋恋离去。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洋娃娃似的可爱。何桂花伺候孩子,如同己出,孩子像发苗儿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儿,小脸胖呼呼红扑扑,小手小脚肉嘟嘟,像个小佛爷。不知道底细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没有娘、不吃奶的孩子。先前没有给刘志带孩子的时候,何桂花经常是把门锁上,出去串门。现在给刘志带孩子了,她也就很少出去串门子了。屋门是畅开着的,屋里好凉快。刘志一只脚刚迈进门槛儿,眼前的一幕便让他惊诧起来。瞬间,他心跳出现了间歇,呼吸发生了暂停。他的身子定格在门槛儿上,那诧异的眼神儿却是粘在了何桂花的胸脯上。这时,炕上盘腿坐着的何桂花神情上带着一点慌张,赶忙将畅着的衣襟朝一块拉了拉,白净光滑的迷人的一块玉绝大部份立马被遮掩了起来,只剩下**周围的一点点还露着,小三儿横卧在她的怀里,**在小三儿嘴里衔着。这对刘志来说,简直就是看到了天下奇观。一个没有生养过孩子的女人也能给孩子喂奶?对刘志来说,这简直也是一个梦。何桂花说,孩子闹觉,奶着孩子睡觉。听着何桂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刘志如梦初醒。满脸堆笑地喊了一声何桂花嫂子,他的眼神仍粘在**周围那一点点白上。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在桌子旁边的小柜上坐了下来。他发自脏腑地对何桂花说,小三儿跟着你一点委屈也受不着。年轻女人丰满充盈的Ru房是天使之花。它无比纯洁的色泽,散不尽的芳香,是它永远都具有强大魅力之所在。刘志看着何桂花那个地方,情不自禁嘴里溢满了馋馋的口水。身体的某个地方也欣然来了劲头。他知道自己好久都没有过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心里对眼前这个女人生出一种男人的欲望,心在怦怦怦地蹦跳,蹿得老高老高的。眼睛也异常地明亮起来,放射着有穿透力的蓝光,有着融化的力量。眼球被它后面的一股什么力量向前挤推着,几乎要从眼眶里被推了出来。他紧张得很,鼻梁上渗出细小的汗珠。他不敢再把像太阳一样灼人的眼神投向何桂花,他怕何桂花看透自己的心思。何桂花轻轻地摇动着孩子,完全是《摇篮曲》的节奏,只是没有音乐。孩子甜甜地睡着。何桂花也感觉到心跳得利害。孩子衔上**后开始本能地吸吮。小舌头和口腔上壁把**夹在中间,吸吮得她感到生疼,她忍受着;刘志的突然出现,让她的心一下一下地都蹿到了嗓子眼儿。脸也火盆一样发烫。她只是想用这个方法哄孩子睡觉,没有想得很多。这个方法很灵的,孩子衔上**后很快就入睡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让刘志给撞见。让刘志给撞见,这才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生过孩子,做了生过孩子女人做的事情。她自己也觉得不妥起来。好像不是为哄孩子睡觉,而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墙柜上的马蹄表滴—达,滴—达,滴—达,声音极响,极有穿透力,像小木槌一样敲打着两个人的心弦。沉寂片刻后,刘志找到一个打破沉寂的话题。他对何桂花说,真是很对不住你,是是。赵大新对象的事情我没有给办成。两个人挺什么的,姑娘的爹妈不同意,你就没有办法;还把魏淑贞给说跑了,是是!他的眼睛看着地面。何桂花说,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姑娘爹妈做主儿,人家爹妈不同意,你有什么办法?闺女又不是你的。刘志又说,我讬杨大的妈去魏家提亲,本想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是是,把魏淑珍给赵大新说成。是是,结果,还把魏淑贞给说跑了,是是。何桂花说,两人没有缘份。刘志说,不是两人没有缘份,是阻力太大,爹妈杀死不同意。我原想,要是能给赵大新把这门亲事说成,就让赵大新搬过来住。现在,他在他爹妈那边吃,那边住,天天过来给你干点活儿,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他要是娶了媳妇过来住,就是个家了。是是。何桂花没有再吭声,一双有些呆滞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她心里说,你想得不错,哪儿有那么多天随人愿的事情?她何尝不想有一个像样的家?现在屋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再加上一个孩子,这便使她联想到家。她曾经渴望、现在也还在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刘志安慰她,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墙柜上的马蹄表滴—达,滴—达,滴—达,声音极响,极有穿透力,像小木槌一样敲打着两个人的心弦。又是一片沉寂。在沉寂中,刘志不由得联想起自己的女人,如果她还活着,就不会这么累人家何桂花了。屋里好歹也是该有个女人,少了女人不行。其实他何尝不想再娶一个女人。四十岁的一个男人,拖着几个孩子过日子,又当爹又当妈,方方面面都有不少的难处。洗洗涮涮,缝缝连连,伺候孩子,刷家伙洗碗,从哪个方面说屋里都需要一个帮手。然而想想自己的境况,缺吃少穿,孩子多,又没有钱,哪儿还敢再想娶女人的事情;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也没有合适的女人。所以他就干脆就打消了再找女人的念头。他看着孩子在何桂花怀里睡得怪好的,像一只胖胖的小狗狗。孩子满脸恬静地感受着来自非母亲怀里的心跳,来自心灵深处的圣洁的母爱。哪一个婴儿都高兴这样躺在母亲的怀里。他对何桂花说,小三儿可是累着他二妈了。动情的话语里饱含着无尽的感激。看着孩子壮壮实实的,他自然打心眼儿里高兴,打心眼儿里感谢她。同时也对她生出几分感慨,这么一个喜欢孩子的女人,怎么就不再往前走呢?真是的!几络凉风顺着门口吹进屋里,嗡嗡的蝉鸣声也入屋。蝉声无一添烦恼,自是愁人在断肠。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坐着,两张脸木然。刘志忽然说,我去挑两回水吧,是是,大新押杏车进城了,没有时间挑水。他站起身来朝门口走。何桂花稍稍有些急促,用得着你去挑水么?大新早上已经挑过水。坐着你的。门口外面树上的蝉鸣声比刚才更吵了,声音变成了热风,一团一团地扑到屋里来,有些烦人,也给人增添了沉闷。孩子在何桂花怀里悄悄睁开了眼睛,一双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何桂花的脸。当何桂花发现他醒来的时候,他回报给她一个甜甜的笑。何桂花看一眼刘志,又看一眼孩子,然后对孩子说,三儿说,去,让你爹抱抱你。刘志从小柜上站起来,走到炕前,弯着何腰,一只手伸到何桂花的腹部,一只手从何桂花的胸前插下去。在往下插的进时候,他心里暗暗叮嘱自己,千万不要碰到她。但是,他还是碰到她了,感觉到她Ru房的细腻和温热。一股电流蹿到了身上。心里不好意思起来。但他又一想,这不算什么,也许她心里还愿意呢!何桂花也是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先是感觉到一种粗糙从皮肤上划过,然后,自己身体突然升腾起来的一种热度将那粗糙划过感给吞噬了。那种粗糙为身体升腾起来的热度增添了新的能量。让她有一种被火炙烤的感觉。刘志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孩子却不住地朝何桂花这边扭头。使劲朝这边伸着两只小胳膊,做着最努力的挣扎,他要从刘志怀里挣脱出来。并且嘶叫起来。孩子不让刘志抱,他坚决要求回到何桂花的怀抱里。何桂花接过孩子。双手架住孩子的两个腋下,孩子的一双小脚丫跧在炕席上,像猴儿蹦似的,一纵一纵地跳跃起来。刘志看着孩子欢蹦乱跳,脸上乐,心里乐。孩子跳累了,歇了一会儿。何桂花说,三儿,给你爹爬一个。她把小三儿平放在炕上。小三儿一翻身,趴在炕上了。她随手从炕上拿起小拨浪鼓,,摇得梆梆做响,引诱小三儿朝前爬。刘志低着头看。小孩子七爬八不爬。小三儿七个多月了,因为胖,不愿意爬。他手脚不着炕,四肢来回乱动,像一只小蛤蟆,就是不往前爬。刘志和何桂花,边看边互相递眼神会心地笑。过了一会儿,何桂花把小三儿从炕上抱起,搂在怀里。不爬不爬吧。刘志找不出一个新话题来。他又不像往常,坐一会儿就走,今儿屁股发沉,不愿意走。公鸡眼不停地眨巴,心里像是做着什么盘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反正今天碰不上赵大新,他想多呆一会儿。他漫不经心环视着屋子。何桂花的目光完全移到怀里孩子的身上。在孩子的脸上、身上移来移去,像是打量,实则是在避讳着和刘志的目光碰撞。过去不是这样,一起说笑自然流畅,现在反倒是别扭了。她知道自己无话可说,只得是闷坐着,把眼睛搁到不相干的地方,有意识地在回避。她觉察到他开始在发呆,在想心思。为了打破沉寂,她随便问了刘志一句,今儿下午大队没有什么事儿?刘志有点惊慌地回答说,是,是没什么事儿。正在这个时候,案板带着一股凉风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对何桂花叫了声二姨儿,然后立马对刘志说,治保主任,我是到处把你找,总算把你找着。有点急事儿我要跟你请示请示。刘志先是不自然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时候怎么冒出她来?心里瞬间对她产生反感。但仍强打着笑对案板说,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案板说,街上有一个要饭的妇女,带着三个孩子,咱们把她留下,给唐玉海说说,你看这事能做不能做?案板站在屋子中间。刘志听罢,并不被案板急切热情的情绪所感染,他显得波澜不惊地说,我当是火烧房子的事情啊,就这么个事儿,还值得你这么风风火火的。你愿意给唐玉海介绍,你就给介绍介绍,好事嘛,说成了,又少一个光棍儿,是是?案板反击道,我不先跟你这个治保主任打个招呼,我留下四口人,你这个大主任还不找我的茬儿呀?刘志带有几分嘲讽地说,你在做好事,我找你什么茬儿,我应该表扬你,是是。先前有过两三起这样的事情,刘志都是过问的,因为台湾往大陆派遣特务,不能放松警惕。案板朝刘志“呸”了一口,我不缺少。转身匆匆地走了。刘志望着案板的背影,对何桂花说,这是个大忙人!然后,他在何桂花这里又闷坐了一会儿,也是觉得再坐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了,便带着一种无奈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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