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屋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小了一些,刚才准备散去而开始的骚动立刻安静下来。人们立马原地不动,心上漂浮着一个满足自己食欲并且就要实现的想法。案板提高嗓门儿说,大伙儿交了份子礼儿,谁也不许走,咱们没有别的预备,就摆摆果茶,请大伙儿吃两块果子喝点茶水,这是我婶子的一点心意。
这时,屋里完全安静下来,静候下面的具体安排。眼下困难时期,不少办不起酒席的人家都是用这种方式招待行情的客人。
案板这儿说着,麻脸女人那儿就已经打发人去了供销社买果子。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去的两个男人双手提回来几大包桃酥果子。接着,打开纸包,拿来两只白色的大瓷盘,把果子在炕上小炕桌上摆上一大盘,地下八仙桌上摆上一大盘。大伙儿你拿一块,我拿一块,有说有笑地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间或喝上几口热茶往下冲一冲,食道畅通无阻,胃口得到充实填补,感觉很爽,津津有味,甚是有趣。大家都是很久不食甜点。现在又吃又喝,乐不思蜀,其乐融融。屋子里的气氛像一盆暖暖的炭火,温温和和,暖人心田。屋子里的喜庆像一股早到的春风,在弥漫,在升腾。麻脸女人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开心的裂着那张有些干巴巴的嘴。
不到半个时辰,果茶就摆得差不多了。人们三三两两的带着一种满足感高高兴兴地离去.最后只剩下案板没有走,她还有一个特别的任务,那就是到新房里给新郎新娘铺被褥。民间有这么一个讲究,——新郎新娘结婚第一宿的被褥要由本家的嫂子或婶子来铺。这嫂子或婶子还不能是寡妇,还必须得有儿有女,儿女双全。至于问为什么,自然多是替新婚男女着想,包含着对他们往后的好日子寄予厚望。谁也没有用心思去琢磨过这个。肯定是有个什么说法。
小南屋那边,案板一边和新娘子田秀淑说着话儿,一边给铺着被褥。按照麻脸女人的吩咐,案板小声地对田秀淑说,他婶儿,夜里别别扭着,别不好意思……;这男人哪,见了女人都是猴急猴急的,他一点都不顾及你。田秀淑不语,对案板的话似懂非懂。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说是铺被褥,其实哪里有褥子?小南屋里就有一床被子。案板把被子里儿朝下,面儿朝上,拉开,铺平,就算完事。
北屋,麻脸女人带着二儿子二结实炕上地下屋里屋外也忙着收拾。盘子、调子、茶碗收拢一处,收拾桌子,扫地。二结实手脚忙活着,嘴上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嘴里嚼着桃酥。他兴致勃勃,情趣蛮高。能够拿桃酥当饭吃,是多么美的事情!从小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
麻脸女人娘儿俩正忙活着,这时案板从小南屋过来。她对麻脸女人说,婶子,时候不早了。我回去。有什么活儿明日我再过来。你们也歇着吧,都累了一天了。说完,没等送,案板就一个人走了。
到睡觉的时候了,杨结实还在北屋。他抄着手,靠着大窗户在南炕头儿坐着,脸上余愠未尽。麻脸女人斜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还不睡觉去?他根本不去理会他的母亲。
杨结实沉着脸,噘着嘴,像是还在和谁赌气。麻脸女人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对杨结实,结实,你怎么还不睡觉去?去,睡觉去。强硬的命令的语气明显地带有几分哄劝的成分。